第22章 失控
e先生的目光迎上了李乘渊略显得有些紧张的视线。
“既然能做元帅的护卫，想必这位战士在军中一定有军衔吧。”e先生说道，“我们处死一位神曜帝国无关紧要的军官，来平息各个部落百姓的怒火，不知道储君殿下能否满足我们这个小小的要求呢？”
这个e先生如此大言不惭，金麟瞬间暴怒，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放肆！那是我的人！我看你们谁敢？！”
而酆肃的眼神却沉下来，将目光移到角落里酆奕的脸上，一时没有说话。
金麟义正严辞地厉声道：“停战协议里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要进行人质交换，你们没有资格拿这件事跟我谈条件！”
然而e先生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酆肃，眼神无比的残忍。
金麟侧过头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岿然不动的李乘渊，青年正垂着眼，他的掌心渗出了冷汗，紧紧握成了拳头，看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而她也因为激动而呼吸有些急促，转动目光看向酆肃——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妥协，她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将李乘渊带过来谈判了。更可怕的是她现在根本猜不透酆肃这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是一直想致酆奕于死地吗？那就直接撕毁掉停战协议，让这帮瓦伊鲁阿联邦这帮畜生杀了他好了，整件事跟李乘渊又有什么关系？
良久，酆肃才看向金麟，他的眼中满是虚伪的痛心，对她说道：“金麟，对不起，我必须将酆奕带回去。”
“你说什么？！”金麟瞳孔满是震惊，似乎对他这般容易就妥协感到了不可思议，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李乘渊，咬牙道：“我不同意，酆肃，你想都别想。”
酆肃冷漠的眼神也瞟了一眼李乘渊，说道：“他对你没有那么重要，金麟。”
“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酆肃，你怎么不连我一起杀了——”金麟怒声道，她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子，冷冷环视了一圈这帮道貌岸然的畜生，然后指着e先生恶声道：“是我攻陷了弥箔星政府，是我杀了阿兹希，你有能耐就冲我来，想用我的人开刀门都没有——”
“阿麟！”酆肃也压抑着怒气厉声道：“我们现在在谈判，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谈你妈！金麟不再同他废话，直接一把扯过李乘渊，对身后的自己人说道：“江宇川，我们走。”
酆肃也起了身，眼神阴冷如同一条蝮蛇，死死盯着金麟离开的背影。
而对面的e先生依旧戏谑地看着这位储君殿下，这两人的目光对视上，酆肃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对方好像在对他说：看吧，你根本无法完全掌控她
酆肃被e先生一个眼神所激，眼中瞬间涌起了风暴，最后他嗤笑似的扯了一下嘴角，抬起了一只手。
金麟正拽着李乘渊，她身后还跟着江宇川，当他们刚踏上阶梯马上就要迈出这个阴冷的石殿时，她突然听见了一声霰弹射枪开火的声音，便感觉到身后的人猛然一颤，那一瞬间她回过了头，对上了走在最后的江宇川震惊而又恐惧的双眼。
金麟的脸染上了李乘渊飞溅起尚还温热的血液——那把霰弹枪的射线穿过江宇川的耳侧，直接射进了李乘渊后背正中心。
“金麟”她听见青年微弱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李乘渊！”金麟终于在这场变故中反应过来，她又急又气地接住缓缓倒下去的青年，低头看见他的胸口的血洞，仿佛是开在自己身上一样，揪心般的疼。
女人跪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虽然还算镇定，但是眼中的惊慌早已出卖了她，她伸手捂住李乘渊胸口汩汩不断涌出来的鲜血，但根本无济于事，她抬起头大声喊着，而声音充满了恨意：“来人！你们的医生呢？！快来人！”
江宇川也是被吓得惊慌失措，反应过来后才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缠绑住了青年胸口处的伤口。
但是已经晚了。
李乘渊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很冷，他的意识逐渐被眩晕的感觉吞噬，他努力保持着眼底最后的清明，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一把握住了金麟同样血淋淋的手腕，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对金麟呢喃道：“金麟你别急”
金麟望向他逐渐涣散下去的瞳孔，眼中的焦急逐渐被悲痛所替代，却没有注意到李乘渊有些勉强扬起的嘴角，他曾经坚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战场上，但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能看见金麟不惜忤逆储君，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只为了护着他，他觉得也算是值了，只是遗憾的是，他还没有强大到那一天，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
“李乘渊，李乘渊！你别死啊——操！”金麟伸手拍着他的脸，李乘渊扩大的瞳孔映着她的倒影，他流逝的生命好像再也无法挽回。
她最终脱力般地将手缩回来，拄在地面上垂着脑袋沉默了好久，整个石殿里鸦雀无声，仿佛是一场冷漠的悼念。
她不应该带他来这该死的瓦伊鲁阿联邦谈判的，金麟突然自责地想，她不应该让他卷进这场帝国的阴谋——她没能保护好他，这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孩子，未来可期，满怀希冀，却因为她的自不量力而丧命。
她不光对不起李乘渊，也同样对不起李舜。
可最终她还是得接受现实，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抬起步伐缓缓地走向酆肃。
酆肃站在谈判席上，眼神冷酷、轻蔑，好像刚刚只是碾死了一只蝼蚁，他望向金麟燃烧着烈火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忤逆我的代价————
他身后的刀疤眼护卫卢戈，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中的霰弹枪，一脸凶狠地拦住了金麟的去路，挡在了酆肃的面前。
可金麟丝毫没有止住脚步，一双眼睛依旧紧盯着酆肃不放，此时她不想问这是为什么，也不需要酆肃给她一个交待，她现在只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酆肃给李乘渊偿命。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酆肃会莫名其妙地针对李乘渊，他炸了李舜最后的遗产，她忍了，他给自己下了迷药，她也忍了，可他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李乘渊？酆肃真是摸透她的软肋了，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护着自己老师的孩子，所以以此来要挟她，那如今他这个举动，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酆肃决定彻底与她撕破脸了呢？
而江宇川依然跪坐在石殿门口李乘渊逐渐冰冷的尸体旁边，身处在这紧张的局势中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眼看着金麟就要爆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只好无助地用智脑给瞿烽发了通讯：“卢戈杀了李乘渊，上将与储君已经撕破脸了，你准备随时接应。”
远在联邦政府之外的军舰上等待消息的瞿烽接到了江宇川的通讯，简直不可置信，卢戈怎敢当着金麟的面杀李乘渊？可是江宇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瞿烽咬着牙，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让部署的战舰向联邦政府逼近，将整个建筑群全都包围起来。
“瞿上校。”雷恩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并没有收到储君殿下的命令包围联邦政府，你这样做会有伤害三皇子殿下的嫌疑。”
瞿烽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与他同样高大严肃的雷恩上校，觉得他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眸光一闪，便对雷恩说道：“上将给我发了通讯，让我们以防联邦政府反悔而伤害储君和三皇子，先决定派出‘麒麟’的一支小队在周围听命，你们第三军团先按兵不动。”说罢他拿起自己的装备，就往武器控制仓外走。
却被雷恩拦住了去路。
雷恩一改往日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眼神中藏着尖锐的锋芒，盯着瞿烽丝毫不退让：“我说了，我们没有接到储君殿下的命令。”
瞿烽沉下双眸，心道一声糟糕，他瞬间明白了雷恩一直都是酆肃安插在金麟身边的眼线，亏得金麟如此信任他，如果联邦政府中现在所发生的的事情是真的，保不准雷恩也接到了酆肃或者卢戈的通讯，看来骗他已经没用了，只能正面硬刚。
他盯住雷恩的双眼，语气十分冰冷，一字一句道：“‘麒麟’只听命于上将，从不听命于储君。”
-------------------------------------
瓦伊鲁阿联邦政府的石殿内。
就在金麟计算着路线打算绕过卢戈准备冲上去拧断酆肃的脖子时，e先生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金麟上将。”
金麟扭过头冷冷看向他，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男人缓缓从梅林德身边走向她，那一圈的老家伙们都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发声，他们好像都默认了这个e先生就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想法一样。
“没想你们储君殿下如此果断决绝，那现在自然可以将三皇子殿下安全地带回神曜帝国了。”说着e先生一摆手，几名侍从走到李乘渊的尸体旁，尝试将他抬走，无奈江宇川这时站起身，挡在了他们面前，于是双方便僵持着。
e先生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我们必须将他的尸体游街示众，悬挂在弥箔星政府的门外，才能让弥箔星的百姓解气，不是吗？”
江宇川紧张地看向金麟——这个e先生在试图激怒她。
“我再说一遍，离他远点。否则我会将瓦伊鲁阿联邦夷为平地。”
听到她的威胁，e先生丝毫没有紧张，反而眼中的笑意更浓烈了，他向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低沉的声音中好像带着摄人心魂的蛊惑：“您需要冷静一下，金麟上将”
金麟根本不想与他废话，她猛地冲过去一只手薅住了e先生的衣领子，另一只手飞快地摸出了他腰间镶满了宝石的匕首抵在了他喉咙前。她愤怒地盯着他的脸：“我冷静个屁，我现在就杀了你！”
e先生被她拽住了衣领，微微低下了头靠得她更近些，他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她，也不顾忌她手中那把锋利的匕首，眼神中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温柔缱眷，他不慌不忙地摘掉了皮质手套，露出来满是机械零件所组成的一只手，然而这只手的灵活度完全不亚于任何一只人类的手，机械手指上面带了无数刻满诡异图腾的宝石戒指，e先生就用这只奇特的手，如同情人间的亲昵一般，抚上了金麟的脸。
e先生低叹一声，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要你能为我所用，要是你站在我这边，那我就能得到这世间的一切——”
金麟感受到了脸颊冰冷的金属触感。男人的眼底仿佛是悬崖底的深渊，明知道应该远离这里，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往那深渊下面看，金麟盯住e先生深邃的黑色瞳孔，脑海间闪过了一片空白，可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差一点就受了这人的蛊惑，便二话不说，直接将匕首在掌中一抛，反手握住了刀柄，毫不犹豫地向e先生的颈间割去。
e先生那只机械手飞快地握住了刀身，金属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擦出了一道火光。而男人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他的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了金麟脑后的头发，使她扬起头仰视着他，他对上女人充满了恨意的眼神，刚才的温柔缱眷完全不复存在，男人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叮嘱她，低沉醇厚的声音命令道：“看着我。”
金麟不由自主对上了e先生的眼睛，瞬间觉得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便是脑海中的神经一阵剧烈的疼痛，简直痛得她睁不开眼睛，然而男人揪住她发丝的手更紧了一些，再次不厌其烦地命令道：“看着我！”
她努力睁开眼睛，这次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一般，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动着她的胸腔，让她的身体发颤。而自己的背部好像有烈火正在燃烧，不停地发热，直到灼痛她的肌肤。
这是怎么了？她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可她好像受尽了蛊惑一般，还是忍不住望向e先生的眼睛，那黑暗深邃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睛，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样，她最后看到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像一条在海岸上搁浅而濒死的鱼，不停地挣扎直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