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纯粹的
“公子,该喝药了。”婢女将汤药放在桌案上,而季远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继续沉浸在书里。
见他尚未有喝药的意思,陆华裳知道婢女一直站着也不好,便用口型说了句:“我来看着他喝药。”
婢女朝陆华裳点头,便抬脚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陆华裳知道他或多或少应该是抵触的,方才那女婢端着汤药凑近她时,她便闻到一股难闻的苦味。
她光是闻到便忍不住皱眉,何况季远舟要入口下肚。
陆华裳见他沉浸地看书,也不出声打扰,寻了一旁的椅子,便坐下静静地回想起在山中修习的内容。
她闭上眼,渐渐入境。
五年后,会有一次门派大比。
师父叮嘱她在门派大比前最好升到金丹初期,因为到时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前来切磋,而要想获得更好的佳绩须得获得他人的认可。
所以陆华裳除了下山寻材料回去淬剑外其实还有另外的目的,那就是在这几年内尽快升入金丹期。
从筑基期步入金丹期,才真正算摸到修仙的门槛,这修仙之途还远远漫长呢。
她回想起书中的记载,若是能寻到雨疏海棠,下一步便是去西境寻那忘忧草。
传闻忘忧草乃浮生境昆仑山上的圣草,百年一生,而距离上一次忘忧草出现已近百年,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远舟忽然从书中抽离出来,他发觉周围过于安静了,似乎一个人都没有,难道都出去了?他正疑惑着。
然而他抬头一看,却见离他几步之远的书桌旁,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
她太专注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此时隽秀的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什么难题。
那青天里的白光晃得人眼花,可是落在她身上却是好看的,圣洁的。
她一身白净的衣裳坐在那儿,明明近的在眼前,可季远舟觉得这一刻她高贵得恍若隔世的神祇。
眼前黑色的汤药已然不再冒着热气了。
他眼底悄悄划过一抹流光,原来像她这样端持明谨的人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忽略掉眼前答应好的事。
他低眉一笑,竟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可爱。
下一秒,季远舟抬手拿起汤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不苦吗?”
陆华裳睁开眼时正看到他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她以为像季远舟这样千娇百宠的贵公子应当对这种苦涩无比的汤药怕极了呢。
却看见他温柔的眉眼看过来,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这汤药与一日三餐无异,习惯了。”
“……”是啊,自小体弱多病,喝了好多年,能不习惯吗?
“你们府上没有蜜饯吗?”她感到很奇怪,像季远舟这样嗜甜的人怎么会直接喝呢?
季远舟严肃地回答她:“甜是甜,苦是苦,两种味道怎么能混在一起呢?”
“啊?”这是什么歪理?
却见他侧过身,眼睛透过窗棂望向窗外的青葱绿景,有些固执的说;“我只喜欢纯粹的甜、纯粹的苦,”边摇头边说“不喜欢混在一起的味道。”
她不明白,就着蜜饯吃不就为了冲掉苦味吗?
但她还是接受了这番说辞“好吧……”
她眉眼一移,便看见了窗台边上那株丑陋的绿植。
走过去用手指碰了两下叶子,看叶子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几下,转头问道:“公子,这株草真的能开好看花吗?”
季远舟诚实地摇头:“不知道呢,毕竟长的这么丑,开出的花应该好不到哪去吧?”
毒!真毒!
原以为是位温柔知意的翩翩贵公子,却偏偏长了张嘴!
陆花裳眼底一阵愤愤,却无可奈何,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前几日吴管事将这株植物交到她手里,说这株植物跟她口中描述的很像,十分独特。
她一看,嘴角忍不住抽动,确实很“独特”。
实在是太丑了。
她很少会去形容一株花开花前的美丑,可它实在是太丑了。
谁能想到一株花的叶子上长着奇怪的黑色花纹呢?而且这稀疏的叶子,像被虫子啃过似的,稀稀落落的,完全没有一株植物该好好生长的意识!
但嫌弃归嫌弃,她还是收下了。
然而自己从来没养过花,又怕养不活,于是这养花的任务就到了季远舟的手里,而她只用每天给花浇浇水就好了。
季远舟当时嫌弃地用手撇了撇花叶,用看傻子的眼神询问她是不是审美不在线。
她也很绝望啊!
辛辛苦苦找了那么久的雨疏海棠,也没见过长什么样,现在只能抱着万分之一的期许去看看这株草到底是不是了。
不过她已经猜到结局了,那雨疏海棠花开时何等的艳丽无双,哪怕是绿植的状态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吧?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吗?
哎……
不过,这首富府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这日,季远舟带着她去后花园里赏花。
他说:“你整日盯着它有什么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准就是因为看到你这副嘴脸它才躲着不开花的。”
???
毒,真毒!
而后拉着她来到自己的后花园。
美曰其名:让她见识见识花中真颜色,便不会日日守着那株丑植唉声叹气了。
陆华裳十分期待地跟随他走过长廊,再路过华丽的观景亭,最终停在了一簇繁花的面前。
她看着眼前的花狠狠愣住了——
反手撤回一个期待!
“这?你管这个叫花中真颜色?”陆华裳目光幽怨且十分后悔自己方才的期待。
不知道他收集了多少品种的牡丹,红的粉的黄的绿的浅的深的艳的淡的……全都堆放在一起。
他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牡丹乃花中之王,花之国色,你居然还不满意?”末了又撇一句:“哼,俗!”
“……牡丹确实好看,不过公子怎么喜欢将这些多鲜红热烈的颜色堆叠在一起呢?这样不是破坏了花的美感么?”
季远舟没有很快回答她,只是一双眼睛移到开的火红热烈的牡丹上。
迎着刺眼的日光,他的眼皮掀起,日光有些强烈,他抬手用衣袖略遮住,眼眸向上抬,有些不舒适地睁眼,眼眸闪烁间,那声音有些苍白:“这样热烈的花让我想到怒放的生命,看到它们,我便也感觉自己拥有了这样的生命。”
陆华裳的心脏忽然一疼。
她想到他缺的那一缕魂,据说活不过二十二岁,但万一有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