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母的结局
鬼母的眼睛被这一幕狠狠刺痛着，她捂住发疼的脑袋，边下蹲边狠狠摇头：“你们骗我！骗我！都在骗我！薛郎不可能这么对我！……”
她失神地呢喃着，盯着台阶之上那冰棺里的身影：“我苦苦集齐了千道生魂，我以为很快就能见到你，很快就能实现我们尚未完成的拜堂。”
她抚上自己的侧脸：“为此……我还特意用活人的精气维持住自己年轻的容颜，还穿上了你为我做的嫁衣，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众人被这反转的一幕狠狠愣住，似乎没想到鬼母竟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鬼母说完突然上身力气一泄，屈膝跪坐到了地上，她侧歪着头，头上的金冠歪了。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如同失了魂魄一般，鲜艳的血泪从眼尾滑落，消散在鬓角……
她盯着空中漂浮的字迹。
许久。
她喃喃道：“薛郎啊薛郎，你骗得我好苦……！”
她捂住泛疼的心口，弯低了腰，面上忽然发狠得扭曲起来，混着满眼的泪光，笑得既恐怖又无比凄凉。
“薛郎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我假装不知道自己已经等了你多少年！我假装看不见鬓角的白发！我欺骗了自己这么久，我以为你会回来！可你却是在骗我……”
“你已经轮回了百世！娶了不知多少新人！阖家欢乐、幸福美满。哈哈哈……只有我，傻傻地在这鬼界等了上百年！上千年！”
鬼母笑的无比的癫狂。
血红的泪和惨白的脸结合，红白相映。
显得无比诡异艳丽。
一簇火焰燃上了她的火红的嫁衣。
她的全身瞬间被烈火蔓延，烧焦的味道从她身上传了出来。
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此刻，她竟无动于衷，任由身体滚烫。
火光冲天，大火烧了许久。
她快死了。
血迹从她的嘴角顺流而下，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在意识模糊之间，她好像又看见少年时的薛郎向她走来。
璀璨盛大的银杏树下，清风朗月般的薛明朗向她伸出手，眼底间一片情深：“阿月，走，我带你回家。”
只是这一次，她看见自己没有伸出手。
她闭上眼。
薛郎，这一次，我不跟你回去了。
我不信了，也不念你了。
我……不等你了。
永别了。
薛郎。
……
阴阳八卦阵，破了。
猩红的血绳渐渐消断，化为灰烬，洋洋洒洒地飘在空中。
暗室里无数幽灯里的魂魄飞了出来。
此时，竟有些零星的魂魄飞到千面面前，他抬起手。
泛着黯淡幽蓝色光芒的魂魄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停在了他的指尖上。
他听见那幽魂里传来浅浅细语：“魏小将军！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他彻底愣住，眼中凝了上千年的暴虐气息陡然消散。
他，太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他眨了眨眼，认出了这是千年前他在战场上救下的小少年。
“好。”
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那幽魂又说：“我都看见了，是小将军来救的我们。我和其他紫微国的臣民被鬼母困在这里很久了，本来以为再也不能出来了，却没想到小将军能来救我们……”
“我和其他人要去投胎了，小将军再见！”
其他幽魂也渐渐飘到半空，最后千面听到最后一道声音落下：“小将军，千年前的事我们都知道你被亲信之人骗了，我们都没有怪你。”
“还有……你是我们心里永永远远的大英雄！”
幽魂彻底远去。
千面站在那儿呆愣了许久。
这边的对话自然也飘进了卿时玉的耳中。
紫微国。
他知道紫微国。
千年前修真界的一个古国。
史载，古有一国，名紫微。
此国以紫微星为信仰，看重血统，崇尚强大的力量。
天子乃明君，太子聪慧，体恤民生；护国的小将军年纪轻轻却骁勇善战，曾多次在战场上创造神话。手握一柄玄铁长枪，威武凛凛，被封“神策大将军&39;”。
当年的紫微就如同修真界的冉冉之星，鼎盛、强大，令人仰望。然而没多久，紫微国盛京病疫横行，又遭外敌入侵，国内横尸遍野，白骨累累。
紫微国的小将军在城门口苦苦支撑，直到身体被敌军的长枪刺破，血流而亡。
紫微国历天启十六年，紫微破灭。
卿时玉心里有个问题，想到这里他便直直地问了出来：“你的尸棺呢？”
千面听到这里，察觉到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忽然怒道：“要你管！”
“……哦。”
正说着，周围的石壁却猛地发生狠狠的震动。
有人喊道：“这里好像要塌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陆华裳回神，抱起一旁仍在昏迷中的柳芊芊离开。
众人听到这里，都忍着虚弱拼命地运起轻功逃离暗室。
待众人才出鬼渊，站在鬼渊的入口处，却见不远处飞来一只凶神恶煞的鬼，那鬼手中提着一把长叉，气势汹汹朝这边飞来。
“不是吧！这又来一只鬼！”
不明所以的弟子躲在卿时玉身后。
然而卿时玉却看见身边的千面身体忽然紧绷起来。
听见他低低骂了一声：“廾日十！被发现了！”
果然下一秒那拿着铁叉的鬼向千面冲了过来，嘴里狠狠骂道：“死千面！你敢偷阴阳殿里的生死簿！快还来！”
还未等千面掏出生死簿，那夜叉便提着铁叉横在他面前，千面边闪躲边回头狠狠骂道，也不管身上的黑袍掉落：“我去你大爷的夜叉！我才没偷，只是借来瞧瞧！”
“这就还给你！”
他将手里的生死簿朝空中一甩，那夜叉便飞身稳稳接住了生死簿。
随后，仍然提着长叉向千面杀来。
千面边骂边逃窜：“我卄日十，死夜叉，我都还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夜叉却不理，追着他边打边走远……
“原来那便是守护生死簿的夜叉？”有人恍然大悟，都为着这几日的见闻感慨万千。
众人经历了刚刚的一切，此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唯有陆华裳蹲下，让柳芊芊稳稳靠在她怀里，随即在她脸上轻拍了拍：“芊芊？醒醒……醒醒啊芊芊？”
那闭着眼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卿时玉听见声响蹲下来用指尖探了探柳芊芊的脉象，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她只是失血过多，将她带回去好生休养罢。”
他看见陆华裳面上的苍白，便接过她怀里的人，说道：“我来御剑带着她。”
陆华裳有些犹豫，顾及他的身体：“可是……”
却听他回道：“没事。”
谢云瑶捂着手臂上前，委屈道：“师兄，我也好虚弱，你能不能带我？”
然而下一秒却听别的弟子应道：“谢师姐，我来带你吧，我在鬼渊里消耗的比较少，可以御剑。卿师兄也受伤了，他带两个人会有些沉重。”
谢云瑶僵着脸，勉强笑道：“不用了，我现在好像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哎呀，还是师兄我来照顾师妹吧！”萧子轩上前欲要搂过谢云瑶的肩膀，却被谢云瑶瞪了一眼，扭身躲开。
……
一阵闹剧落下。
绝仙山。
一行人回到绝仙山时已至日暮时分，落日斜阳，给绝仙上了一层朦胧的暮光。
“哎，不是说卿师兄今日回来吗？怎么还不见他的影子？”
“是啊是啊，我都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就为了见他一眼呢！”
“我都五年没见过他了。”
说话的正是期待卿时玉回山的女弟子。
然而因为也听说谢云瑶回来，此时山门旁站着观望的男弟子们也不少。
陆华裳搂着唇色发白的柳芊芊走入山门时，远远地就听见众口纷纭的议论声。
一众绝仙弟子看到来人却都闪过一丝失望，继而都好奇地张望着她们，而后发现她们身后一同回来的卿时玉和谢云瑶等人，眼里又重新燃起希翼。
可能是为了看清楚些，多数女弟子拼命伸长了脖子张望。
陆华裳虽猜到像卿时玉这样的人不缺女孩子爱慕，可真正见到时还是一惊。
“咳咳……”
柳芊芊在回来的途中就渐渐苏醒了，可身体还是极度地虚弱，只能由她搀扶着。
“柳师妹这是怎么了？”有弟子上前来关心柳芊芊。
“是啊，怎么虚弱成这副样子？”另一个弟子也围了上来。
“她们怎么跟卿师兄他们一起回来了？”
一片嘈杂。
“安静。”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正是严长老身边的掌事弟子。
那弟子环顾四周，面色冷然：“没看见柳师妹正虚弱着吗？都围在这做什么？课业做得如何了？还有闲工夫在这看热闹？”
众弟子一听，都哄的一下散开。
随即，他转向一旁的卿时玉和谢云瑶行了弟子礼，说道：“想必卿师兄和谢师姐这一次出行多有劳累，众位长老已在柳居设下接风宴，只待几位过去。”
“嗯。”卿时玉平时虽不喜出席这些宴会，但好歹是长老们亲自为他接风洗尘的，他自是要给长老们几分薄面。
谢云瑶听到卿时玉同意，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师兄，那我们一同过去吧！”
然而下一秒卿时玉却抬脚向陆华裳她们走来，身后欲抬手挽住卿时玉跟他一同前去柳居的谢云瑶动作猛地一僵。
众人都看着她们这边，她眼底虽闪过一丝不甘，却仍勉强地挂着温柔的笑容。
卿时玉在陆华裳身前停住。
陆华裳静静地等待着他说话，然而她等了他片刻，他却未说话。
她有些莫名，问道：“师兄？”
微风拂过，吹起了她耳边的碎发。
卿时玉眼睫轻颤，看见她耳边的碎发被风吹乱了，垂在身侧的指尖紧了紧，神色有些莫名，却终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开口说道：“你带她回到弟子居好好休养。”他语气顿了顿，转而又道：“你也是。”
她点点头，看见他眼下泛起的乌青，正欲叮嘱他，却忽然瞧见他身后的谢云瑶那黯淡的神色，她顿了顿，终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垂下眼，用余光看他转身跟谢云瑶慢慢地走远。
她静止了一会儿。
“走吧，别愣了，人都走远了。”
“芊芊？”
她踌躇了一会儿：“你怎会知道……？”
柳芊芊轻轻笑了一声，因为身体虚弱笑声比平常要淡薄一些，却带着春日里的暖意：“我若是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便枉做你多年的朋友了。”
她浅浅应了一声，有些感动。
“走吧。”
“好。”
等看着柳芊芊安然躺下，片刻之后沉沉地睡去，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山月居后，她眼神陡然一冷。
手指捏紧无霜剑，心里冷斥道，徐容，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