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鬼渊
陆华裳听到声音跟着转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谢云瑶。
她在入山时就听说过这位常常跟卿时玉放在一起出现的名字。
只是这五年来，她从未在门派里见过她，只听到她跟卿时玉一同下山做任务。
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名字时，就觉得很美好。“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很独特、美好的寓意，又饱含父母对子女的期盼之意。
绝仙山上总流传她“仙姿玉貌，冰清玉洁”“天外飞仙”的美名，一直以来陆华裳都很好奇这位众人瞩目的师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她终于瞧见了。
那从不远处跑过来的女子，头上光彩夺目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身上穿着桃花云雾烟纱裙，轻盈的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眉眼含笑，一步一行皆是自信明媚的模样。
陆华裳看见卿时玉回过头，望着跑来的女子，待她站稳，细细打量她，而后问道：“有没有事？”
她看见谢云瑶的眉眼随着主人开心的情绪显得愈发明媚艳丽，像是一朵名贵娇艳的花。
“没事。”
谢云瑶对着卿时玉摇摇头，眸光潋滟。
谢云瑶下一秒却向她看来，对她露出一抹笑容：“这位便是小师妹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谢云瑶说话间细细地瞧着这位小师妹，她曾听卿时玉口中提到过，说她资质很好。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但她当时却不知怎地，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隐隐不安的预感。
卿时玉平常性子冷淡，很少会特意去记某些人和事，能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的不多。
可是那天却从他嘴里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这让她不禁有些在意。
她的身上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仿佛山海河川都能收纳进这双明净的眼底。
不过，她谢云瑶有什么好怕的？
从她出生起，她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凭她的出身、容貌、资质，她有什么会得不到呢？
“师姐好，师姐谬赞了。”
这便算打过招呼了。
陆华裳转过头向卿时玉问道：“卿师兄和谢师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小师妹！还有我呢，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萧子轩领着身后的八九名弟子走近。
陆华裳闻言一笑，朝他点点头。
“师兄好。”
萧子轩哈哈一笑：“小师妹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萧子轩，你叫我萧师兄就好！”
“萧师兄好。”陆华裳在原来的称呼上加了一个字。
“哎，小师妹真乖！”说着就抬手揉了揉陆华裳的头顶。
“男女授受不亲。”
这句话众人原本还以为是陆华裳说的，没想到循着声音看去，却是从卿时玉嘴里发出的。
他一副冷淡的神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极为平常的事实。
萧子轩不失尴尬地放下手，心里直犯嘀咕：“刚刚施法的时候还碰小师妹的后背呢，那时他怎么不想到男女授受不亲！”
卿时玉瞥见萧子轩幽怨的眼神，只是冷淡的眨了眨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像这些旁人的事情他一般很少会去管。
只是……他眼睫轻颤，当时下意识就说了，他根本不知道原因。
“对了，卿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华裳见到他们身后跟的一众弟子，有些疑惑。
“在天上看到你们有难……”
在天上？应该是御剑吧……
她也不纠结，转而略过这个话题。
却听萧子轩发问道：“我们是跟随你们的踪迹下来的。你们到底遇到了何事？另一名与你一起的弟子呢？”
“我本随着芊芊进来的，当时我们不幸遇到了血煞鬼和尸鬼，原本已经顺利逃脱了，却没想到在河边待一会儿的功夫，芊芊竟被它们拉进水里，我随后跟进来，却找不到芊芊的踪影。”
陆华裳想到曼珠喊的那声“小殿下”，万一卿师兄会有办法呢？
“卿师兄，你可知道……”
她话尚未说完，却听卿时玉丢出两个字“鬼渊”。
鬼渊？那是什么？
“鬼母所在之地。”
“卿师兄的意思是说芊芊在鬼母那里？”
她这话问出口，果然卿时玉没有反驳地点点头。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震惊。
鬼母，那几乎在传说中类似神一样的存在，千百年来很少有人真正见过鬼母，却听过她是万鬼之母，亦神亦鬼。
陆华裳那五年里在藏书阁中看过不少书，自然也听过鬼母的名号。
她握紧无霜剑，若真是这样，那芊芊……岂不是危在旦夕！
“卿师兄可知道鬼渊在哪里？”
卿时玉看见她握紧的拳头，抬眼定定地看着她：“嗯。”只是……太危险了。
“哪怕如此，我还是想去救芊芊。”
他听见她肯定的声音，心里不可控的轻“呵”一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可知道此番的凶险？
其余弟子听见她的决定，此刻都有些犹豫和不满。
鬼渊连其他鬼怪都不敢轻易踏入，她一介新弟子，到底哪来的胆量和实力？到时不仅让他们陷入凶险不说，还可能会拖他们的后腿。
有人嘀咕，不满道：“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这般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你手中有上古神器，我们可没有。可别拉着我们一起同你陪葬。”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来。
“你想死，我们还要活呢。”
谢云瑶看着众弟子的怨怼，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她扬起嘴角，安抚地说：“大家不要这么想小师妹，她也是担心柳师妹的安危才一时考虑不周。想必如果大家不想去的话，小师妹也不会强迫大家的，是不是？”
谢云瑶吟着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眼神向陆华裳看过来。
陆华裳低着头，将所有人的声音全部都听进心里。
其中几名弟子一听谢云瑶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纷纷后退了一步，朝陆华裳道：“师妹，师兄并非心中无义，只是较为惜命，鬼渊如此凶险，我几番考虑，就不去了。倘若你以后有何须师兄帮忙的地方，师兄一定尽力而为。”
另一名弟子也附和道：“我也不去了。”说完向后退了几步。
“我也是。”
“我也不去。”
“……”
谢云瑶站在陆华裳的对面，所有的弟子都退至她的身边。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心里闪过一丝得意。
萧子轩没想到事情会转变成这个地步，他看了谢云瑶一眼，颇为无奈的扶了扶额，朝着陆华裳露出一抹歉意。
谢云瑶特意观察卿时玉的反应，他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一丝不赞同的表情。见此，她的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哪怕早已尝过人世凄凉，但陆华裳的心里此刻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
下一秒，她却抬头。
眸光似星辰，毅然决绝。
她朝着众人坦然一笑，脸上没有任何怨怼的神色，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缓缓道，声音很清晰地传进所有人耳中：“我从未说过一定要求众位师兄陪我去以身犯险，鬼渊万般凶险，我自然理解师兄们的选择，毕竟，有谁会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呢？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而后她话锋一转：“其实，若说一定要去的，从始至终都是我。”
芊芊是她的朋友，从始至终要去的，只有她罢了。
众人听见她这么说，面上都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尴尬，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请他们来帮忙。
卿时玉盯着那抹坚定的身影，指尖缓缓收紧，眼底的幽潭渐渐漾开层层涟漪。
她朝着卿时玉作揖：“麻烦卿师兄告诉我鬼渊的具体位置。”
然而下一秒他说出口的话似一记惊雷般炸响：“我陪你去。”
众人都不免得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同去。
他只冷淡地扫了众人一眼，虽未说什么，但谢云瑶却有种微乎其微的直觉，他的眼神好似停留在她身上，令她感到寒芒在背，莫名有些冷意。
她勉强的露出笑容：“既然师兄去，我怎么可能不去？况且柳师妹也是我门中弟子，我怎么也不可能对她视若无睹、见死不救吧？”
其他弟子听见谢云瑶这么说，都不免有些不满，这不是单纯让他们难堪吗？原本他们就是听了她那番话才说不去的，如今她却临阵倒戈，倒显得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有些不近人情了。
众弟子虽未将那不满的情绪表露出来，却暗自在心里默默记了谢云瑶一笔。
众人掩饰性的一笑。
其中一位偏成熟的弟子道：“既然有卿师兄带领，我们自然也要去的。方才只是未想明白，如今仔细想想，柳师妹也是我们的同门，作为绝仙弟子，当然得侠肝义胆，方才是我等思想拙劣了。”
卿时玉丢给他一个眼神，先一步走在前面，那弟子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陆华裳看着卿时玉笔直地走在前方的背影，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低下头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
他一直是当年那个在破庙里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世中仙。
其余弟子也跟了上去，唯剩下谢云瑶和萧子轩停留在原地。
谢云瑶闪过一丝不甘，却听到一句轻笑。
她狠瞪了那人一眼，怒道：“你笑什么？”
萧子轩微弯下腰，贴近她，热气呼到她眼前。
“呵，师妹，你还是放弃他吧。”
“要你管！”
她高傲的丢下一个眼神，小跑得跟上前方的身影。
萧子轩望着那抹背影，眼神里一点点变暗。
谢云瑶从出生起就受尽千娇万宠。
从小要星星月亮，父母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她，于是早就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只是她的蛮横娇惯在卿时玉眼前却不显山不显水，只有在人后才会显露出来，就比如在这个她不在乎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