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烟火下

    我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耳边回响着烟火的声音。

    烟火……

    周围似乎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很密集，很嘈杂，也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眼睛睁不开了，人流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菜市，又像是在庙会。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我的鼻腔。

    这是……

    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洛阳的城楼，天上的烟火绽放着夺目的光芒。

    满穗站在我的面前，确切的说是九年前的满穗，因为她的身影很瘦小，衣服破破烂烂。

    她背对着我，似乎是在看天空的烟火。

    这一幕……

    我想出声去叫她，可是喉咙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这具身体好像不是我的，我只能用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当初站在他面前的，不正是我吗？

    为何会如此，倘若现在的我会毫不犹豫拉住她的手，不会让她独自离去。

    曾经的我没有去追上你，倘若这一次有机会的话……

    “我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卖你了。”喉咙颤抖起来，说出了这句话。

    “不卖我了？”满穗回头，一脸不可置信。

    “嗯，不卖你了，想了想，就算卖你也卖不了多少钱，”声音顿了顿，“不如今后，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向南走，等到了……”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打断继续要说的话。

    烟火上升夜空，在宛如黑布的夜空上炸开。

    红光、黄光、紫光混杂在一起，像是金丝菊一般绽放着。

    我听到了这具身体心跳加速的声音。

    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当年京城爆炸的画面，漫天的血雨，房屋倒塌，无数魂灵都在一瞬间死去……

    可这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我便看到满穗回头看着我，眼底浮现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欣喜，似乎是悲哀。

    “不行的。”满穗缓缓说道。

    “为什么不行？”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

    满穗刚要说话，夜空中又一朵烟火爆炸绽放开来，声音很嘈杂，把她原本要说的话埋没在这爆炸之中。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她在烟火下究竟说了什么。

    但是，我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良爷，我先去解个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满穗抬起头对我说道。

    不要离开！

    我的声嘶力竭大吼着，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能！不能！不能！

    我不会再让你背负这一切，哪怕让你现在就杀掉我！

    “不……”这一刻，我居然可以开口说话，不过很沙哑。

    满穗一怔，原地犹豫了一下，随后迅速往黑暗中跑去。

    这具身体似乎不允许我走动，将我束缚在原地。

    眼看满穗就要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用尽全力向往前挪动，僵硬的身体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

    不行！不能让满穗消失在这里！不行！！！

    身体终于向前跨了一步，同时钻心的疼痛也不停刺激着我的精神。

    可，比起满穗所经历的痛苦，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步！再一步！

    我在满穗背后追逐着她的背影，好在还能看见她。

    约摸跑了数十步，喉咙突然呛了起来，一股鲜血喷出。

    这时，我才注意到身体上全是伤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刚才不是幻觉，是真正的每走一步，都会被刀劈剑砍。

    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就在眼前了，再往前几步，就到她身边了！

    在最后一刻拉住满穗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是一片空白。

    “不要离开，”我的喉咙已经被割开了，鲜血止不往外冒，“我知道我是你的仇人，我会把我的命交给你，不要……”

    意识彻底陷入沉寂，所有的感官和痛苦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