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哀兵

    一路走来，临近斩龙峡，赵歧见到了最后一个被掳掠之后废弃的田庄，队伍中有两个人请示赵忠和赵歧后，跪在商道上，向田庄磕了三个头。

    他们都是来自这个田庄，且有亲人死于劫掠之中，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祭拜了，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

    不仅仅是这两个人，这一路上，每路过一个被摧毁的田庄，便有一人或数人离队祭拜。

    他们拜的不是原来的主人，而是自己失散或者已经死去的亲人。

    队伍的氛围肃穆而忧伤，但仇恨已经在每个人的心底酝酿。

    赵歧曾经在阅读时，看到过哀兵必胜和哀兵必败的论述，哀兵一词来自于《道德经》，原文为：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意思是兵法家曾说：我不敢主动进犯，而宁愿采取守势；不敢前进一寸，而宁愿后退一尺。这就叫做虽然有阵势，却像没有阵势可摆一样；虽然要奋臂，却像没有臂膀可举一样；虽然面临敌人，却像没有敌人可打一样；虽然有兵器，却像没有兵器可以执握一样。没有任何祸患比轻敌更大的了，轻敌将会丧失我的法宝。所以，当敌对双方实力相当的时候，悲愤的一方可以获胜。

    乍一看，前面说的一堆似乎跟后面的结论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就悲愤了呢？怎么就胜利了呢？

    这里其实是老子借助军事表达自己“以退为进”的处世哲学，其所言的“哀者”，并非不堪一击的弱者，而是高度重视敌方，同时还要在敌方面前摆出一副低姿态者，目的在于让敌方瞧不起我方，从而产生骄傲情绪。

    因此，一般而言，将哀兵翻译为悲愤的兵亦或者悲伤的兵，是不对的。

    这里的哀字，可翻译为仁慈，与“哀家”中的哀同义，亦或者理解为退守、处于低姿态者的一方，与老子的“无为”和“不争”相对应。

    但若是不纠结于原文的释义，而将其用之于常理，哀兵必胜和哀兵必败都有一定的道理。

    前者的哀为悲愤，后者的哀为悲伤，前者可以化为力量，后者则会让人失去力量，前者积极，后者消极。

    此时赵歧麾下的四十民兵，便为悲愤之兵。

    再加上他们对于赵歧的感恩和尊敬，赵歧此时若再腹黑一点，发表一些激愤煽动的言论和演讲，说不定便能让这些人立刻为他赴死。

    赵歧是这样的人吗？

    只能说，兵者，诡道也。

    亦曰：慈不掌兵。

    从赵氏田庄到斩龙峡，全程五十多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若是正常行军，这个速度不算快，但因为商道上有少量的怪物，清理起来也要耽搁一些时间，所以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

    进入斩龙峡，由老黑带着灰狼在前方探路，其它掠食者为前队，民兵为后队。

    负责殿后的民兵拖着树枝，将路上留下的梅花印和人脚印扫干净，以免被细心的人发现端倪。

    刚过中午，众人便抵达了预设地点——野鸡沟。

    这里的地形与赵忠描述的如出一辙，大体呈南北走向，中间如葫芦肚，两头极为狭窄，仅能容三四匹马并行通过。

    两边都是地震形成的断崖，断口还可以看见层层叠加的岩石，顽强的灌木从断口缝隙中生长出来，与崖上的绿色连成一片。

    站在谷中，仰头望去，几乎垂直的绝壁高达二十多米，上面长满了老树，应该是属于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

    发达的林木遮掩了谷底的视野，可以说是两侧连绿，略无阙处，重岩叠翠，隐天蔽日。

    光从地形而言，绝对是一个用来打伏击的妙地。

    两人将这一段地形勘测了一遍，在南北两个葫芦口都找到了可以藏兵的林子，用完午餐后，便由赵歧带着兽兵，进入林中清理游荡的干麂子和秽种，而赵忠则带着民兵，跟在它们后面处理留下的痕迹。

    一个下午的时间，将两侧断崖上周围的怪物都清理干净后，赵歧让老黑派遣灰狼堵住各个上山的缺口，防止秽种进入众人的藏兵之地，又让老黑将一部分灰狼沿着河床道路散出去四五里之地，防止有虎门寨或者端氏城的人路过。

    紧接着，赵忠带领民兵在远离断崖的林子中翻找石头，搬运倒在地上的沉木，全部运送到断崖边，藏在灌木丛中。

    一直忙碌到伸手不见五指，赵歧让众兽守夜，自己则和赵忠带着四十民兵藏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山谷里，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席地而睡。

    这里是南方，又是山里，蚊子大的跟苍蝇似的，但好在不少人都有在山里过夜的经历，赵忠更是其中的行家里手，带着几个人找到了驱蚊用的艾草，加水浸泡之后分给众人涂抹在身上，好歹也算是睡着了。

    赵歧还是第一次在山里过夜，而且还是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连个帐篷也没有，一晚上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脸已经水肿了，还顶着一对熊猫眼，连精神都有几分恍惚。

    老黑回来汇报，用意念告诉他，野鸡沟没什么异常，南北都没有见到商队和马匪的人影。

    值得一提的是，杜氏开辟的商道不仅仅沿着虎门山脉北麓走，而且还一直走到斩龙峡的北入口方才折道向北，估计是为了方便和虎门寨联络的缘故。

    赵歧让老黑派灰狼去斩龙峡的北入口密林中蹲守，一旦发现商队的身影，便立即回来汇报。

    至于南边，也派了灰狼去，若发现虎门寨的人下来，也会提前回来汇报。

    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听说没什么异常，赵歧用赵忠给他打来的水洗了一把脸，而后带着民兵继续搬石头和滚木。

    赵歧比较可惜的是，田庄里缺少麻布，也缺少绳索，连草绳都搓不了多少，无法制造网兜。

    要是能制作几张网兜，将石头拦在崖上，等虎门寨的人马经过时，直接砍断绳索，起到的效果绝对比用人手推滚要好得多。

    没办法，现在只能将就着用，此次伏击的主要力量也不是他们，到时候这些设置只要能惊到马匹，形成路障，让陷入伏击圈的骑兵无法形成冲击之势，作为主力的兽兵自然便能顺势掩杀，起到就是个辅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