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难过的六零年代2
1960年,我国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农业欠收,人民食物供应不足;苏联片面决定撤走专家。撕毁经济建设合同,更加重了我国经济困难。1960年初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师进入塔里木盆地开垦荒芜的戈壁滩。1960年初开始的大庆石油会战,是我国独立自主开发建设大油田,加快石油工业发展的转折点。
新中国成立以来一直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其实也是经历了十多年的探索,当时的九龙岗因为有矿,有火车站,在当时的淮南市还算是个比较繁华热闹的呢。所以外面经常跑到九龙岗要饭的人真的很不少的。
陆学胜的月工资五十多元钱 ,如果不是老家里来的十来口子,是完全够供家里五口人的花销的,自从老家的叔婶子全家七口人都过来,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还能扛的住,因为家里怎么都还有点积蓄,虽然不多,但是可以贴补几个月的。但是一赶气的过了半年以后,那就眼见的支撑不住了。常言道:救急不救穷。
无论是哪个年代,一大家人投奔跑到哪里的亲戚家,日久天长,都会熬不住的。
叔婶子知道全家连着儿子孙子们七口人,一直这样吃着大侄子的也不是个事,但是现在老家那里的人都出去要饭去了,各个家里都是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回家就是等着饿死。那个时候,但凡家里有条活路,也不会拖累别人的。
所以现在为了活命,保全一大家人,只能来靠着大侄子了。不管咋说,大侄子家里每月有工资进账,都将就过着,不至于全家饿死。叔婶子现在最简单的希望:活着,就行啦!
人在生死面前,也就不顾面子了。
一天夜里秦永英被女儿小九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闹腾醒了。赶忙就用手摸了摸九月的头,被惊了一下。“咋头这么烫呢?”
原来小九月体温过高,已经被烧的说胡话了。
这咋整,永英不忍心吵醒当家的休息,就想着给孩子倒了一杯水喝降降温,又找了一条毛巾湿了水给揪干,放在九月的头脑上盖着。因为是半夜三更的,医院离她们家也远,出门也没有像现在这个年代有汽车。这里半夜三更路上就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结果反复折腾反复高热不退,快天亮了也没有好。她没有办法了,急的推了推陆学胜,
“学胜啊,你醒醒看看九月吧,这妮子发了一夜的烧了,也没有退下来。”
“那赶紧地,去医院瞧瞧吧。”陆学胜也是心疼的紧,因为小九月乖巧懂事,不像家里两个小子淘气的很。因为大行经常带着大顺跑河里面抓鱼摸虾,大顺还不小心在水里喝了一肚子水差点淹死。因为这个事情,陆大行被陆学胜劈头盖脸打了一顿。那个年代,家里小孩不听话经常被打都是正常的。
每次陆学胜下班,小九月都会跑到自家大门口的马路上,远远的看见了父亲,就会张开双手,欢快的迎接爸爸下班归来…
所以他也是最喜欢这个比较文静,又老实巴交的小九月了。
陆学胜因为必须要上班,婶子就陪着永英背着小九月到了九龙岗矿工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号,医生说:“这孩子要住院治疗了,不然会烧成大脑炎的。”
然后就开了条子继续说:“快去吧,把住院手续给办了。”
秦永英为难的看着手里面的住院条,现在她手里面,加起来都不到十元钱。
咋住院呢?
她把软绵绵的小九月背到身后对婶子说:“婶子,我身上的钱不够,现在只能回家借钱去。”
婶子红着脸说:“永英啊,都怨俺们一大家人来拖累你们了。真的对不住啊!”
秦永英无奈的说:“婶子,不用多说了,谁也不想这样子啊?这样吧,你留在医院看着小九月,我回家到邻居们家里借钱去。”
婶子现在不仅是红了脸,也是红了眼睛。她实在是口袋里空空如也…
“好好,永英,你放心去吧,小九月我看着。”婶子现在不能帮上大忙,出力帮着是可以用上的。
秦永英急忙从医院往站后村的家里赶去。
这时,她一脑子就想着赶紧去借钱救孩子,连自个熬了一夜连早饭也没有吃都忘记了,人遇到急事也是不知道饿了。
她跑到了老表陈造天和他兄弟陈造勇家,还有老孙家,一家家的敲门,一家家的失望。因为现在这个点,八点左右,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上街赶集的上街。
再跑到了老周家,老卢家,最终借到了十元钱,还不够啊?住院得二十元押板金,她就是没有想到去朱大夫家。自从上次尹奶奶买的鱼被猫叼跑的事情,发生之后。秦永英就用异样的眼光去他们俩口子了,总是爱理不理的,甚至有时还会给个白眼…
所以现在即使遇到急事了,也没有想法厚着脸皮,去好意思张口借钱了。
一寻思,这时要救孩子的命要紧啊。也就顾不上之前的隔阂了,考虑一下,心里琢磨琢磨:“为了救小九月的命,管啥子脸面。现在救命才是重要的,其它矛盾都不是事。”
然后就心一横 ,一跺脚,厚着脸皮,往屋后尹奶奶家去敲门去了:“朱大夫在家里吗?”
屋里传来尹奶奶的声音:“朱大夫去坐诊去了呢。”
那个时候,朱大夫在药店坐诊看病。每个去看病的人,才收费四角钱,七十年代六角到一元,到八十年代才收费二元钱。
因为朱大夫退休之后,就被一家药店邀请过去给人把脉坐诊了。有本事的人无论年龄大小,在哪个年代都吃香的喝辣的。所以他每天忙乎的很,如果是大白天去找他,别人几乎是看不见他的。
秦永英看到开门的尹奶奶,不知所措,欲言又止。急忙捋捋额头的头发 ,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小心翼翼的说:“她尹奶奶在家里啊,我想问你借十元钱,家里有吗?”
求人得有态度啊,可不能像以往那样白眼看人了…
尹奶奶看看她精神憔悴,狼狈不堪的秦永英,二话不说就转身回屋里了。
秦永英呆呆地望着尹奶奶瘦小远去的背影,心里失望透顶:“是不是因为我不给她们好脸色,记恨我呢?”
“十块钱给你,大行娘。”还没有准备转身离开的秦永英,听见了尹奶奶的声音。她这时仿佛听见了天籁之音,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谢谢尹奶奶,我不多说了,回头再聊,现在得去医院救小九月去了。”
秦永英拿到了钱,脚下生风,一路小跑,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医院。
因为孩子炎症严重,已经伤害感染到了肺部。那个年代没有啥好药好办法,只能消炎。所以一直在医院治疗,到了五天左右才控制住了病情。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医生又来催要缴费用了。因为这是矿工医院,他们不是矿工家属,都是全费治疗的,所以钱是不经用的。
秦永英看着孩子眼见着是好了,没有什么大碍了,也就放心许多了。
想着如果再缴费给医院,还要到处去借钱。这一大家子吃饭本来就是问题了,还有刚借了外面二十块钱住院费用,往后日子肯定是难熬的啊 。以后不仅得盘算顾着吃喝,还得省着点花销,才能把给九月看病借的债给还了。她考虑的太多了…
秦永英左思右想,又思虑思虑,就和婶子商量一下,一致同意:还是出院吧。
婶子看着小九月也是没有啥大事的样子,也感觉继续住下去,不仅还要去借债,还要每天有人看护送饭,真的是太忙人了,也就和永英的感觉一样,不需要继续住院了吧。
所以就点点头和秦永英一起办了出院手续,收拾一下,背着九月出院了。
出院来家里没有三天,自以为一切正常的秦永英,在第三天夜里十一点多左右,又被小九月难受的哼哼唧唧声音,吵醒了。
她急忙把手往头上一试,又发了高烧。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小九月喝了水,又把湿毛巾拧干铺盖在孩子的脑瓜上。想着等到天亮了,再到邻居家里借钱去医院吧。
秦永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梦见自个的娘来了,用温暖的手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她静静的感受着娘的疼爱,不愿意醒来,她渴望着母亲的爱,担心梦醒了,母亲的爱就不在了…
她忽然感觉实实在在的有一双滚烫的小手,一直软绵绵的在抚摸自己脸,这不是梦吗?
这不是梦…
小九月的小手,似乎担心吵醒母亲 ,正悄悄的摸着母亲的脸,嘴里面呢喃细语:“妈妈,妈妈…”
声音逐渐慢慢的变弱,小手慢慢的无力的滑落下去…
“九月!”
屋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秦永英紧紧的抱着小九月,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夜,她哭的惊天动地…
婶子无声的捂住了嘴巴,如果不是他们一家人来拖累,大侄子家里就不会瞻前顾后,九月可能就留住了,可怜的九月…
那时候,九月正好虚岁是九岁。
只要再撑住还有月把,到了九月一号就可以上学了。
在九月离开烧五期的日子,秦永英把大顺上过的一年级旧书 ,也拿着去一起烧了。
烟雾缭绕中,秦永英仿佛看见小九月,正微笑着抱着书,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瞬间
泪水模糊了眼睛
我把它给你
我的孩子
你的头发
一直垂到地上
一直垂着
恍惚间
你
抬起头来
对我慢慢微笑
这月
九月,月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