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夏去秋来
白秀想学射箭这事，阿伏于觉得她是三分钟热度。
射箭与骑马不同，要流的汗珠子更多，且牛筋弓绳勒手，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不可能耐得住，过两日定会放弃。
他便从一群会汉语的、善骑射的女子中，随意指了个教她。
漠北人随水草迁徙，无城郭居耕田业，只畜牧及猎禽兽。匈奴幼儿时便可骑羊，引弓射鸟鼠，渐大了便能射狐菟。
女子亦是。
来教她箭术的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子，萨日朗。
扎着两条小辫子，围着头巾，水汪汪的乌黑大眼睛，一看见白秀就把眼睫低垂下去了，声音很小，说话慢慢的：“王妃，我来教你射箭。”
白秀对这个小老师感到很满意，极有耐心。
五日左右，白秀射箭的水平已经到了“箭无虚发”的地步，每一箭都能打中她自己的脚。
饶是如此，小老师也会在旁鼓掌，给予她肯定的眼神。
不知为何，白秀学射箭成了新鲜事。每当她练箭时，许多人围着观看，还会喝彩：“王妃昨天打中的是脚背，今天打中的是脚尖，进步神速！”
“……”
等到第七日，阿伏于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见她磨红了手，也在坚持，似乎是真的想学，便亲自教她。
阿伏于拿布条给她缠手指，取了把小弓，将她环在怀里，把着她的手握弓搭箭。练了一会儿后，发现了她是手臂力量偏弱，弓都拉不满。
白秀捏了捏细条的胳膊，低着头沉吟道：“那怎么练臂力呢？”
头顶蓦然传来一声低笑：“晚上帮你练。”白秀当即报以感激的眼神仰头望向阿伏于。
“谢谢你啊，你真好！”
夜晚的微风轻轻吹进单于大帐，吹散了几声阿伏于微不可闻的鼻音。
嗓音低沉，因的缘故还带哑，听在耳朵里特别撩人。
白秀斜签着坐，手，咬牙切齿般地说：“我可真谢谢你，你可真是好样的！”
阿伏于低笑，声音哑得厉害。
不一会儿，他问：“手臂酸了吗？”
白秀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就歇一会儿。”正说着，阿伏于猛地坐起身扣住了她的脖子，而后，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
“你…这叫让我歇？”
白秀推拒。
手。
帐中交鸳颈，不负良辰媚景，身索得款款轻轻，迟和疾相兼不肯罢休。
娇娇啜泣求饶，伏于偏喜欺负，只叫莫消停。
“阿伏于。”
阿伏于拉开动作，额角汗液顺着下颌一滴滴地落进白秀的发间，他被迫停下来缓口气。
“嗯？”
“我爱你。”
阿伏于一愣，眼睑慢慢垂下，呼吸也开始放缓，长而卷的睫毛则在眼角洒下一片朦胧的阴影。他直直看着白秀的眼睛，看了许久。
“真的？”
白秀：“真的。”
霎时，联床风雨。
于，阿伏于沙哑呢喃：“命都给你。”
入了秋的一日晌午，阿伏于提着一个食盒进帐。
白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心中一动，继而缓缓偏头看去，眨了眨眼睛：“这食盒…有点像天泽的东西。”
食盒木制，上面雕刻的图案有龙有凤。
阿伏于将食盒放到桌上，笑道：“眼力真好。”
“两个月前，黑水城外起集市时，我就叫人去订天泽的甜点。今天十五，集市再起，那家福满堂的商贩才把这点心送到。”
白秀惊讶：“天门街福满堂的？”
阿伏于瞧白秀欣喜，他便笑起来：“嗯，我在天泽的那几天，溜出去过，看这家点心铺子门外站了许多人，猜想应该是很好吃。”
白秀感动，可看见食盒上面的龙凤图案时，心下狐疑。
龙、凤图案唯有皇室中人可用，一个点心铺子若不知买主的话，怎么敢轻易用这样的图案做盒子……
她打开食盒，不禁咽了口唾沫。
里面是酥饼，做成了玉兰花形状的酥饼，散发淡淡的花香，但表面一层薄薄的酥皮都已经碎了。
白玉兰酥。
她泛起紧张，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不由想起她与南宫玄夜在天子殿暖阁一起用午膳时，也吃了这个酥饼。
阿伏于见她愣住，便问：“怎么了？”
他探头一看，皱了皱眉：“都碎了…下次我叫他们送来的时候小心一点。”
“没事，”白秀缓过神，对他笑笑，“这个酥饼就是容易碎的，不耽误吃。谢谢你，来了这竟然还能尝到福满堂的点心。”
“你喜欢，我每月都叫人去订。”
白秀心里一暖，拿起一块：“你尝尝？”
“我不喜欢吃天泽的点心，你慢慢吃。”阿伏于提起帐内那把万石弓，弓体由黑铁制成，沉重无比，他轻松拿着。
而后对白秀道：“快到祭祀节了，我带领一队汉子去北边林里打猎，争取明天中午赶回来！”
他上前亲吻白秀的额头，俯身抱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
“漠北的冬很冷，等冬天来之前，我会打几只狐狸，叫人给你做一件昂贵的狐裘。也祈求天神祝福，你能为我生个孩子。你、孩子、草原，我死都值了。”
白秀捶了他一下，娇嗔道：“那个字多不吉利，不要说！”
阿伏于笑起来：“等我回来。”
“万事小心！”
等阿伏于带着一队壮汉离开后，白秀仔细地在食盒内外寻找，可都没有什么异常。
她视线锁在糕点上，将点心一个个掰开……
终于，在其中半个里面，抠出了一块指节大小的油纸，四个小字：岁首，起戈。
岁首，起戈。
“元旦要打仗？”
白秀目光有些发直，表情瞬间有些僵硬，阴霾笼罩心头，一片茫然。
环顾大帐，满满都是她和阿伏于生活过的痕迹。
他的体温，他的喘息，还有动情的呢喃。
白玉兰酥浅浅的甜香入鼻，白秀的目光落在怀里食盒盖子那对龙凤上，须臾她眼底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过了好久，她燃起火烛，将纸烧掉。
————————————
宝子们：
改了四个小时，无奈了。
(ノ`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