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鸟鹊回巢
白秀陷入沉默。
···
夕阳将一切染红,鸟鹊回巢。
回宫的路上,白秀无话,素馨也无话,车厢中格外的安静,能清晰地听见车轱辘碾压石子的声响。
凤舆外,冷沐对人吩咐着:“提前通知宫门,迎接皇后回宫。”
听到他的声音,白秀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掀开车帘,唤了声:“冷沐!”
“臣在——”冷沐策马赶到凤舆一边,离镫下马,随着凤舆一并行进,“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白秀笑眯眯道:“本宫记得上次出宫,将凤栖宫的入宫令牌交由你,赠予你的妹妹,令妹却一直没有来……难不成是冷大人贵人多忘,没来得及给她?”
冷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他给了,可是……
冷家家主,即冷沐的父亲,冷丁洋,于朝堂上是孤派,不入任何一党的势力。冷丁洋预料卫相与皇后将起干戈,他虽厌憎卫相一党,但不代表愿意亲近皇后。
故而,冷丁洋没收了凤栖宫的入宫令牌,还再三叮嘱女儿冷冰凝爱与梦翠霜,沾上皇后会给家里惹麻烦,要离她远些。
冷沐挠了挠头,下意识躲开白秀的视线,闪烁其辞道:“给了,可吾妹年幼胆子小,不敢进宫见娘娘,望皇后娘娘海涵。令牌,令牌妥善收起来了!”
白秀眯了眯眼睛:“……哦。”
对比赠予入宫令牌那时候,冷沐是乐呵呵地接过去的,可现下却是一副闪闪躲躲、心虚的模样……
白秀心里隐约有了数。
他有难说出口的原因,要么是冷冰凝爱与梦翠霜不想见她,要么,就是有人不愿意让冷冰凝爱与梦翠霜见她!
“无妨。”白秀淡淡一笑,“冷大人无需介怀,待令妹胆子大起来,想到凤栖宫转一转,那时再来与本宫闲谈就是了!”
冷沐:“多谢皇后娘娘!”
白秀放下车帘,悠悠地呼了口气,两拇指相互摩挲,心里蓦然冒出一个主意……南宫凌大了,是时候相看世家贵女了!
她垂着头,眼中有精光划过,唇角微微抿出一丝笑。
···
【承乾宫】
主殿内里一片狼藉,半夏跪伏在其中,衣裳划破了几处,手背上有一道红痕,微微肿起,表面擦破了油皮,没出血。
她身子不停地打哆嗦,艰难地喘气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息怒啊娘娘……”
卫妩砸了许多东西,满肚怒火发泄完,冷静了许多。
她凝视着虚空,突然有一瞬觉得很疲惫,不自觉地塌下了肩膀:“白秀都回宫了,小钱子怎么还没回来?”
半夏微微抬起头,怯生生地应了一句:
“娘娘,小钱子带着重金,去寻江湖帮派悬赏杀人,至今未归……恐怕是遇到了意外!”
卫妩深吸一口气,倏尔挺起身板,冲着虚空冷冷一笑:“死了便罢了。若没死,携重金逃了,天涯海角本宫都要扒了他的皮!”
半夏一怔,心下惊惶。
对啊,小钱子带着那么多金银,是可以逃的……
半夏思索一瞬,不由得摇摇头:“娘娘,小钱子不会的,他是忠心娘娘的!”
“背叛的废物,和忠心的废物,都是废物。”卫妩站起身,狠狠地说道,“错失良机,废物该死!”
一直等不来小钱子,使得她这两日食不下咽,夜不成眠,瘦了许多。
此时,卫妩脸颊凹陷,皮肤暗沉发黄,身板又瘦又直的,整个人像根缺水的竹子。
“白秀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越想她死,她越能活……”她厉色道,“本宫绝不善罢甘休!”
···
【天子殿】
“皇后回来了?”老皇帝听到寝殿门开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在烛光里寻见白秀。他刚想开口,却忍不住咳嗽。
“啌啌——”老皇帝弓着身子,一手按住咳嗽的胸口。
白秀见状,急忙奔向老皇帝,面露忧色:“皇上怎么咳得这般厉害了?”
“臣妾请太医来,给皇上看看吧!”她轻拍老皇帝的背,关切地询问道。老皇帝咳得脸涨红,他摆了摆手,躺了回去,竭力憋出两个字,“不用。”
老皇帝静静地凝视白秀,待气息平缓后道:“午时,卫院首来给朕看过了,说是无碍。”
老登都要咳过去了,能说是无碍?!!
白秀心里骂了一声,掩在袖中的手掐紧。
她面上担忧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点哽咽:“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老皇帝沉声问道:“事,办完了?”
白秀一顿,眼光闪了闪,觉得老皇帝不可能知道她偷溜去田子坊买人……问的“事”,应该是选舞姬的事。
“嗯,办完了。那位舞姬与臣妾梦中的别无二致,甚美!”
老皇帝瞥了她一眼,嘴边浮现一抹笑,笑得微妙。
她未觉有异,跟着换上笑脸,又道:“臣妾在清乐华府歇息时,听人聊了几句闲话……”
“都是些邻里之间流传的趣闻轶事,臣妾听得乐呵,便一直听着。其中,听他们聊到关于乐府令,沈确的。”
“他们说,他住在七星街一间很破很破的小院里,生活也是极为拮据,午膳只用两个菜窝窝。”
“这便叫臣妾记起,皇上给沈确升官那日,提起他从前被人弹劾贪污……”白秀蹙起眉,嘟起嘴,面露疑惑道,“过得那般寒酸的人,怎么会是贪污之人呢?”
“会不会是,”白秀把声音放轻,佯装无意地道,“有人污蔑了他?”
说完,白秀微笑着看着老皇帝,神色放得轻松,像是并不在意沈确曾经到底有没有贪污,也不是想为他讨回清白,只是听了些闲话后,无聊地猜想一二。
老皇帝睨视白秀许久,悠悠开口:
“市井流言,不足为信。即便是,皇后眼见他清贫如洗的处境,也难说他曾经没贪。有些事,眼睛是看不清的。”
白秀吸了一口气,随即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叹道:“皇上圣明,耳听为虚,眼见也可能为虚……臣妾受教了!”
“呵。”老皇帝嗤笑一声,倏尔闭上眼睛,“皇后辛苦了。”
“……?”
白秀敛眉,偷瞄老皇帝。
辛苦了……?
这一句说得莫名其妙。
不会是,几句话之间猜出她偷溜出去了?!
正猜想时,老皇帝开口:“叫李亲卫进来伺候吧,辛苦皇后为朕守夜。”
哦~
白秀眉间倏尔放松,原来是这个“辛苦”。
她脸上堆满了笑,夹着声音装可爱道:“为皇上守夜,岂能叫辛苦?皇上舒服,臣妾开心,巴不得将那门封死,时时刻刻守着皇上与李侍卫!”
“……”
老皇帝掀起眼皮剐了白秀一眼,紧接着背过身去,懒得搭理她。
是夜,细密急喘的呼吸在温热的空气中作响,一阵接一阵……
在她背后,在她耳边。
白秀心里藏人,六根又不得清净,很难不起反应。她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催自己尽早入梦,去找她的沈长安。
梦门之内,他在。
“白姑娘。”
桃花林深处,沈确笑容温和,梨涡浅浅,鼻梁一侧的浅痣,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渐渐靠近。
情波交互,春纤把腻乳微搓,细腰春锁。
桃花铺成风月窝,她在里面撒欢儿,使坏地折腾。
半晌停脱,她注视他的眼,平复着呼吸:“沈长安,你今日为什么要叫我白姑娘?”
“娘娘不乐意听?”
白秀摇头:“我喜欢。”
沈确用指腹轻轻抚摩她的耳垂,轻笑一声:“猜出娘娘会喜欢,微臣才故意那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