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提议出宫
天子殿右堂宽敞，三面的门大开，此时无人往来。
地面木板残有几处水痕，像是刚擦过的。堂内白秀一人，跪坐在垫子上，面前放了一道很长的屏风，其上月色薄纱，青绿山水刺绣。
白秀一手探入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攥握在手里，是晨起选的那条手帕。帕子是被打了死结的。
她扶了扶钗环，端正坐好。
静待，沈确。
堂外案几上燃了一根香，一缕清烟袅袅而上，香灰慢慢落下。
一炷香的时间，约莫两刻钟。
足够了。
忽而，堂外木板传来走路声音，吱吱嘎嘎的，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心跳得厉害。
随即，一倾长身影跃然山水屏风上，径直走向她……
沈确经过堂外那柱香时，引得清烟眷顾，沾上一缕清香。他走近，隔着屏风，白秀闻见香气，心微颤，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白秀嘴角微微上扬，漾起一丝清浅的笑，轻声道：“免礼。”
沈确行了礼后，同样跪坐在坐垫上。
一步之遥，两人相对。
有山水屏风阻隔，彼此相看得模糊。
白秀垂下眼眸，收敛心思，开口道：“沈大人，本宫召你前来，是为万寿节献礼，想给皇上呈上一曲精彩的歌舞。”
沈确颔首道：“劳烦娘娘详述，沈确可尽早叫人排练，纳进宫宴安排中。”
白秀抿了抿唇。
其实，她找沈确不是为了什么万寿节歌舞表演，连对老皇帝说做梦，梦到绝世舞姬吟唱都是扯谎的！
她捏了捏手里的东西，耐着性子道：“择一绝色舞姬，挑一好听的曲子，曲调欢快轻盈些，即可。”
沈确听后默了一会儿，注视着屏风上朦胧的身影，问：“绝色……娘娘要的，是何样的绝色？”
白秀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想抓紧时间提正题。
听后，她一愣：“绝色，就……”
白秀一时语塞。
因为是编得瞎话，一时间也想不出绝色舞姬的样子，只得给个笼统的回答：
“就面容十分美丽，身段十分优美，还能歌能舞，色艺双绝的……沈大人去宫外仔细选一选吧！”
闻言，沈确轻轻扬眉。
注意到屏风上纤细的身影晃了晃，像是有些紧张。
沈确看着，眼中漫过一丝疑惑，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趣。他道： “喜好不同，绝色难定义。娘娘这要求，不好办呢！”
白秀没心思再说舞姬的事了。
她咬咬牙，瞄了眼堂外及左右，借着无人的空隙，微微向前蹭了一点，压低声音道：“沈确，我是有事情要拜托你！”
沈确瞬间了悟。
明了白秀以万寿节献曲，与寻绝色舞姬之事召见他，是个假借的名义，实则是有隐秘的事情交他去做。
他微微弯起嘴角：“娘娘但说无妨。”
屏风的脚不高，与地面之间有半指高的缝隙。
白秀把手里的东西塞进空隙，手指紧贴着地板，又将东西往那头推了推。
视野里白秀俯下身子，沈确随之垂下眼眸——
见屏风那头递来一桃色帕子，还是打了结的，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四根纤细莹白的手指从窄缝中伸出来，往前送了送，努力将东西推给他。
沈确不由弯起眼眸，捡起帕子，轻轻捏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一颗，个头很小，丸状。
他问：“娘娘，这是？”
“你先把那东西收起来！”白秀有些焦急，再次瞄了一眼堂外及左右。
看着屏风上的朦胧人影，左顾右盼，紧张兮兮……
沈确轻笑出声，依着吩咐收进怀里，安慰道：“微臣收好了。右堂是议事堂，洒扫已过，不会再来人，娘娘尽可说！”
一听，白秀安下心，再次瞄了一眼烧到一半的香，语速下意识地加快：
“帕子里有一粒药。我想请你帮我，在宫外，找一个你十分信得过的郎中，查一查那药丸的成分与药理。一定要找宫外的郎中，且此药不要经别人的手！”
一口气说完之后，白秀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见沈确沉默，白秀愈发心急。
“可以吗？拜托你帮帮我。目前适合去查，且有能力帮我查这药的人……我想不出有别人了！”
白秀见他仍是没应声，心一凉，咬了下唇，沮丧道：“若是沈大人不便帮忙，也没关系，把药还给……”
“娘娘吃过这药吗？”沈确蓦然开口。
白秀立即回答：“没有。”
“嗯。”沈确点点头。
他略一思索，又开口道：
“近日，微臣与礼部尚书在商讨万寿节宫宴安排，约七日后，会将整体流程及细节，奉给娘娘过目。若有疑，娘娘可召见臣二人，在那之前，臣定将娘娘托付的事办好！”
白秀兴奋地搓起小手，弯起眼眸，声音里透着轻松：“辛苦沈大人，往后定会答谢！”
“娘娘言重了。”
沈确顿了顿，又琢磨了一下被单独召见的“幌子”，倏尔眉眼舒展，含着笑意问道：“那娘娘提的绝色舞姬，还要找吗？”
“那自然是得找的。”
虽然是扯谎来的绝色舞姬，但节目也得呈给老皇帝看呐！
“寻找绝色舞姬这事儿……”沈确拱手，“请皇后娘娘恕罪，此事过难，微臣办不到！”
“啊？”白秀错愕。
暗地里找郎中查药这事都能办，明面上寻个舞姬……难？
“微臣眼光不佳，恐怕寻不来娘娘要的绝色。且臣认为，皇后娘娘的眼光是极好的，何不出宫自寻绝色舞姬？”
“出宫一日即归，监察院冷沐带队护卫，想必皇上定能答允。”
“娘娘可去宫外的清乐华府，那里的清倌人，底细清楚，都是些可怜女子，擅长琴棋书画、也能歌善舞。是玄王开设的，去那里不会遇凶徒，十分安全！”
说罢，沈确起身。
“微臣告退。”
恰好一炷香燃尽。
沈确步履从容，走姿端正，身姿挺拔，飘逸又好看。
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白秀不眨眼地盯着屏风看，绢纱上透过来的身影渐小，而后愈发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她咬咬唇，耸耸肩，须臾收回视线。
白秀双手向后一撑，仰头、晃腿，坐得松懈懒散，没个正经样子。
她仰坐，凝视着堂屋承尘，像是望穿屋顶在看天。拇指在地面木板上轻轻划动，不时停顿下来，眼神逐渐变得专注。
经过一番思索，她懒懒地笑道：
“出宫，好主意！”
···
待冷沐派人来报，做好出宫安排时，白秀都值了两个夜班，守了两个晚上的龙床。
四更天，白秀强睁开眼睛。
五更天，她坐上了出宫的凤舆。
沈确猜得没错，她一提，皇上果然答应了。因清乐华府在宫外不远，且挑选舞姬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所以要求当日归，要在酉时、宫门落锁前回宫。
可白秀想干的不只这一件事，就只能凌晨出门了。
她穿着华服，合着眼睛休息，身边放了一套墨灰粗布衣服。
素馨被她逼着坐在凤舆里，皱着眉头，一脸幽怨地望着她，长吁短叹。
白秀道：“别总皱眉头，都皱出纹了！”
素馨不自觉地摸向眉间，撅了撅嘴，无奈道：“娘娘闭着眼睛，怎么知道奴婢在皱眉？娘娘既然知道奴婢忧愁，就别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素馨目光落到白秀身边，那两套布衣上。
看了一会儿，她唉声叹气，又开始劝说道：“求娘娘三思啊！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