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锅做好了
一句“如实说”,叫底下嫔妃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颜贵人即刻起身,作答:“回娘娘,臣妾昨日待在殿里,本本分分,只吃了御膳房送来的早膳,吃过后也没异常,再之后……”
“中午请敬事房的杜公公过去,问皇上有没有要翻臣妾牌子的意思,杜公公走后不久,便是腹痛不止,昏了过去!”
此话一出,立时有人惊呼:
“臣妾也是见过了敬事房的杜如海,不到半刻,便腹痛强烈了!”
“哎呀,臣妾也是!”
“臣妾也见了他!”
“天神呐!臣妾也……”
……
白秀挑眉,细细凝望几个嫔妃惊讶的表情。
杜如海?
有印象。
好像是她册封皇后之时,来凤栖宫哭求,让她规劝皇上翻牌子……
一个敬事房的老公公,他害皇嗣干嘛呢?
白秀朝旁边微微倾身,素馨见状,及时移步过来,弯下腰,贴耳过去。
白秀用手遮掩着,悄声问:“了解杜如海吗?”
素馨即刻掩唇,小声回答道:
“奴婢与他不常接触,只有耳闻。杜如海常受各宫娘娘的赏赐,身上金银颇多,私下里以钱财诱得好看的宫女、太监做他的对食。”
白秀点点头,又问:“对了,昨日那些嫔妃,是得了哪位太医的救治?”
“奴婢正想跟娘娘说呢!”
素馨声音轻,语速快地讲道:“昨儿个,皇上下旨给那几宫后,不到半个时辰,那些娘娘的母家就派人来了,走的是入宫小路,救下命后又悄悄地离宫了。”
白秀敛眉。
既然嫔妃的母家能进宫救人,为何不早点来?非要老皇帝下旨,人死则罪及九族,才着人来施救?
难道是因为失了皇子,就将她们视为弃子?
这么一想,老皇帝比她们的母家人有心多了!
卫妩瞄了一眼,扬声道:“皇后主仆说什么悄悄话呢?依据几位妹妹的说法,都是见了杜如海之后,开始腹痛小产,可推测杜如海有异……”
“皇后对此,怎么看?”卫妩指尖随意敲着扶手,“不妨说给妹妹们也听听!”
那还能怎么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差直接定罪杜如海了!
白秀自然地半靠在椅上,悠悠开口:“传杜如海来问问。”
卫妩朝身侧瞥了一眼,小钱子得到眼色示意,疾步快走,朝外奔去。
想来是去传杜如海了。
白秀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卫妩的手上,看她手指搭着扶手,一下一下地轻敲,急促的动作间透露着……兴奋?
卫妩感受到视线,看了过来,手指蓦地一滞。
她不着痕迹地收了手:“皇后别急,小钱子的腿脚很快,稍等片刻便能将人带到。”
白秀摆摆手:“不急不急。黄昏时分赶去天子殿,服侍皇上便可,距离日落,还有大把的时间呢!”
卫妩:“……”
底下一众嫔妃霎时看来,目光带刺儿。
白秀无视那一道道幽怨的眼神,她朝卫妩那侧挪了一寸,夹着嗓子轻声呼唤:“卫妹妹……”
卫妩闻声看来,皱起眉头。
“妹妹宫里不用午膳吗?”白秀抬手遮眼,朝天了望,“日头当空,已至正午,底下的妹妹身子本就虚弱,不应时应晌的吃饭,怎么补回元气?”
白秀笑着看向卫妩:“卫妹妹心疼心疼她们,命人备膳吧!”
眼见卫妩磨了一下牙,她的侍婢半夏顿时领了意思去准备午膳,去小厨房的路上还掰着手指,默数了下人数。
白秀扬声提醒:“还有本宫与卫皇贵妃的,届时一同呈上来!”
半夏一滞,转回头,讪笑着颔首:“……是是。”
素馨偷瞥了一眼卫妩的脸色,面色铁青,脸颊气得发抖。
见她抓拿茶盏,五指抠得很紧,而后又轻轻撂下。
显然是想发火,砸茶杯,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能失了礼数,只得强忍下去。
素馨紧抿嘴,低头无声的笑,肩膀微微抖动。
多年来,见卫妩横行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吃瘪!
怪好笑的。
那个叫小钱子的,腿脚确实是快,这一瞬间的功夫就窜了回来。可回来的,只有他一人,杜如海没跟着来……
小钱子面色惶惶,直接跪在庭中间,高喊道:“娘娘,不好了!”
卫妩向前倾身,面容严肃:“何事不好?还不快细细道来!”
“回娘娘,杜如海他,他死了!”
“啊?”
一众嫔妃蓦然惊呼,而后神色错愕:“他,他死了?!”
小钱子继续补充道:
“奴才赶到的时候,敬事房的人正收拾着,把尸体抬出去。说是发现时,脖子挂在绳上,屋里没有其他人,便上报了自尽。”
一众嫔妃茫然:“杜如海为何要自尽?难不成是,畏罪自戕?!”
小钱子摇摇头。
“奴才不知。奴才看了一眼尸体,杜如海的脖子断了半根……瞧着,不像是自尽,倒像是被人勒死的!”
“啊?!”一众嫔妃嘤嘤地哭了起来,“是嫁祸?到底是谁,谁要杀臣妾的孩儿……”
“啪——”
一声脆响,卫妩的手拍在扶手上,震得一众嫔妃倏地噤声,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白秀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们的表情,细眉微挑。
卫妩缓缓站起身,沉声道:
“杜如海是敬事房的管事,做了许多年,安安分分为皇上递牌子,从未有过纰漏。仔细一想,他没有残害皇嗣的理由,他背后……”
“一定有人逼迫!”
闻言,一众嫔妃举目望向卫妩,捂着心口,惊悸无比。
“有人胁迫他戕害皇嗣,而后又将他勒死,佯装自尽模样,好瞒天过海!”卫妩转身面向白秀,唇角微微勾起,“皇后觉得,本宫这番推想,是否正确?”
白秀眼眸清明。
她自信这锅甩不到自己身上,便点头:“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
谁逼了他?
这时,下方的小钱子眼光闪烁,支支吾吾道:“娘娘,奴才有一发现,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妩回头:“讲!”
众人瞩目间,小钱子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块杏黄色碎布来:“娘娘,这是奴才在杜如海的房中捡到的,奴才瞧这绸缎的颜色,和上面这四爪的纹样……”
白秀蓦然坐直,支棱起了身子。
好家伙,锅不甩给她,甩给她的好大儿是吧?!
大胆!
卫妩适时回头,瞥了一眼白秀,悠悠道:“皇后,本宫瞧那块布,怎么像是太子衣裳上面的呢?”
白秀站起身,直视卫妩。
“一块碎布子而已,或许是织造处给太子裁衣时的剩下的,说明不了什么!”
底下嫔妃急忙驳道:“皇后娘娘,您是存心偏袒吧?织造处距离敬事房极远,织造处的废布,怎么会到杜如海的房里?!”
卫妩点头,沉吟道:
“仔细一想,太子做这恶行的可能很大!毕竟太子位只有一个,若无皇嗣诞生,便无人能与他相争。他为了保住位置,以不能见光的手段痛下杀手,而后找了个替死鬼……”
“行凶时,却不料留下了证据。”卫妩指着那块衣料碎布,“那便是证据!”
一众嫔妃闻言,疾呼:“去禀告皇上,撤去太子的玉带子,赐他个五马分尸!”
白秀攥了下拳头。
目光冷冷地扫过卫妩,想动她的好大儿?
做梦!
她扬了下手,将刚才卫妩想摔不敢摔的茶盏打落在地,“哗啦——”
一众嫔妃惊惶失措,哑然望向白秀。
卫妩着眼看,地上的碎瓷片,气不打一处来:“皇后,你是恼羞成怒,在本宫这里撒泼吗?真是粗俗无礼,有辱斯文!”
白秀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道:“本宫从未自诩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