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颠倒复杂

    “刺”地一声，张望春的心尖像被火焰燎了一下。血液有点翻涌，不过他还受得住。作为一个道德感极强的人，他首先回忆了自己是否曾做过对不起老阿姨的事。

    没有，确实没有。他在与老阿姨的相处中还是问心无愧的。

    就在他专注于分析原因而忽视了自己的感情时，他的心早已自作主张地打消了原先对老阿姨的深刻同情。

    上帝继续说道：“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深夜的大雨就像布景，老阿姨登台“卖惨”，适时出现的执行者，‘犯人’恐慌的尖叫，这些都是老阿姨的主意。她完成得很好，你坚信不疑，而我则在背后看着你的反应。”

    “所以你就授意二等人当着我的面杀了她……是不是？”张望春攥紧了拳头，低着头问道。

    “唉。”上帝轻叹了一口气。“好孩子，即使知道老阿姨有负于你，你依然如此愤怒。”

    “此事是一个意外。原定你在升等后问起老阿姨时，我会告诉你真相，老阿姨会回到初生树——也就是你最初待过三天的铂铑棺——上接受禁闭惩罚。”

    “但是，莎莉那天情绪很不好。你的言行刺激了她，她为了报复你，所以擅自以极刑处死了老阿姨，并且擅自向你转播了老阿姨的哀嚎。她很擅长折磨人心。”

    “莎莉？你是说那个二等人其实是您女儿扮演的？！”

    “是的。莎莉的请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所以您任由她折磨我？”

    上帝沉默了。良久，他才说道：“许多年轻人自以为的爱情，本质就是折磨。再说，有些事情在你看来比较残忍，比如你一直在谈到的折磨，实则于我并不尽然。莎莉虽然一时任性，但她的想法不无道理：使你接受极端严峻的考验，才能看到你真正的潜力。”

    “我们都很惊喜地看到，你在极度痛苦之下仍然坚守原则，并不堕落消沉、并不报复世界、并不转嫁痛苦，而是默默地承担起一切，并顽强地寻找着真相。因此你注意到，我对你的用词一直是“尊敬”。做别人不能做之事，忍别人不能忍之苦，担得起深沉的愁闷，在黑暗中独行；抱守着正直的本心，像一棵大树擎天，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尊敬”二字。你很优秀，张先生，在芸芸众生之中你都相当稀有。与在你身上看到的收获相比，杀掉一个像老阿姨这样的人，我的心里并不感到那样遗憾。我大半生经商，自然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

    张望春心里一波接一波地翻江倒海。先是他知道了原来老阿姨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而他却傻兮兮地为没能救出她而负疚多时；

    接着他知道了自己的痛苦只是莎莉的试验，他一直在寻找的凶手原来就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四零四，他却还不明就里，没心没肺地跟她打闹、嬉戏！

    再后来，他才明白，进入到这里以后，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上帝〕的考验。由始至终，他就像一只没毛鸡一样赤裸裸地活在上帝的审视之中，最后获得了一句“good chicken”的评语。

    骗局，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他愤怒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忍不住地湿了眼眶。这他x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上级带头叛变，他帮助的人要来害他，喜欢他的人要来折磨他，而罪魁祸首的〔上帝〕……其实是个好人！一切都如此颠倒，如此复杂。

    但可怕的是……可怕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这些事情有错，他竟然能够理解〔上帝〕的做法，他的心也不受控制地为上帝的称赞感到喜悦。

    他感到头脑很乱，无法进行思考。他今天下午听到的话实在太多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那他要解开它，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张先生，你怎么样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做？”上帝在另一端静静地看着他轮换着出现愤怒、耻辱和哀伤的表现，直到他终于冷静下来，这才开口问道。

    张望春一抬眼，眼神再次射向虚空，这一次十分地冷酷：“我打算杀了你，戈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