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上帝启示录（一）
巨塔里的这个屋子里实在太过简易，四面白墙，一组桌椅，张望春坐在那里，仿佛等待着审判的囚徒。
除了有一点不太像，即是这个“囚徒”的脸上有一种大义凛然之色。
“张望春。”房间里传来了声音，音质沙哑，给人感觉比较苍老。
难道这就是〔上帝〕？来得好快啊，张望春心想，“完全没有任何铺垫和气氛塑造嘛。”
“到。”
张望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答了这个字，可能本国学生对点名的反应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条件反射吧。
“我是上帝。”
“哦，好的，上帝你好。”紧张之下，张望春正不自主地依靠着直觉进行交流。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都有空。”
什么？问问题？张望春心疑道。难道上帝把他关进这里，只是要他问问题吗？他将疑惑问出了口。
“哈哈，”〔上帝〕竟然笑出了声，听上去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头，“不然张先生以为还有什么呢？审问？拷打？不会的。你是我尊敬的人，张先生。对于我不尊敬的人，我也不需要把他专门抓过来审问，拷打，我只会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完美世界〕。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一下……”
听到这里，张望春的耳朵竖起来，后背感到微微的寒意。
“我年纪已高，说话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活泼，也不会玩什么〔套路〕〔梗〕之类的花样，你如果要跟我谈话，可要耐心忍受一下我的枯燥乏味。”上帝笑着说。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张望春又松了一口气，大咧咧地答道：“好的，完全没关系。”又因见对方似乎比较和蔼，于是试探性地问出了他心里一直以来最关切的那个问题：“请问你们把老阿姨怎么样了？”
“老阿姨，你是指七等千洞洞吧。稍等……噢，我看到了，老阿姨死了，声波钉三次。”
张望春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声波钉三次，怪不得老阿姨会叫得那么惨！他愤怒地红了眼圈。他拍案而起，对着声音的来源处挥舞着拳头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怎么敢杀她啊！”
上帝似乎没有被他的愤怒影响到，只平常地答道：“这个问题比较难以解释，要把前因后果讲清楚，我可能需要从创世说起。”
“你讲，我有的是时间。”张望春低着头冷静了一会，方才答道。他复又坐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双腿搭到了桌面上。
“稍等。老费，我需要跟他好好谈谈，你帮我盯一下基地。外面暂时不管了，鹰鸽队应该翻不出什么花。”上帝在那头吩咐老费道，连音频都没切换，张望春听得一清二楚。
连〔上帝〕也没想到，那个真正的老天爷的安排会这么滑稽。
十年来，他每日焚膏继晷地监控着世界里外的一切风险，然而就在他唯一放手的短短的这几个小时，何似锦在外面世界发的微博引起了舆论爆炸，直接导致了后面无法收拾的局面。
当然，此时的〔上帝〕无法预知到一切。他的意识中，自己的世界固若金汤，除了他的身体越来越难以为继之外，其他一切都在向好而生。
抱着这样自信强大的心理，他缓缓地开启了以下与张望春之间的漫长的对话。
“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戈明英。”上帝道。
张望春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有点耳熟。
“也许你曾经听说过我，毕竟上世纪90年代，我经常出现在各大报纸头条上。就算你没听过我，应该也听说过‘天赐’这个名字吧。”
“这个我知道，是一个很有名的商务连锁ktv。”
“哈哈，那不过是有人蹭我们的商标而已。天赐不做ktv业务，它曾经是全国最大的地产公司，鼎盛时期，整个华东矗立的大厦几乎有大半都是我的资产。当然，我不是在〔凡尔赛〕什么，也许刚刚取得成功的那几年，我会认为我是古往今来最有能力的人，但是人生就是这样，经过几次大的跌宕起伏，我再也不会错将命运的恩典视为自己的功劳。”
“当然，跟大部分人相比，我在智力上肯定不会处于弱势。虽说那个时候，市场形势一片大好，是个人进场都能搞到钱，但我毕竟瞧准了先机，又十分善于运作，才从成千上百万下海的人中脱颖而出，成了时代的骄子，当年的巨富。”
“我也不会否认，我在经商上面一向很有头脑。我早就看清，一个生意要想做大做好，一定要依靠过硬的体制背景。因此，当别的公司的股东都还在汲汲营营地计算着分红和利润，甚至为此闹上了公堂的时候，我率先放弃所有股权利益，全部充公，在公司设立了一笔‘运营基金’。”
“你一定知道这个基金的真实意义了，没错，它就是专门用来运作官员关系的。也许现在看来，我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在当时，那个人人都用麻袋抢钱的年代，我主动放弃利益，着实是一件不多得的创举。除了能够充裕公司财产之外，我们公司也因此能够长年保持人人齐心，从不内斗。你可不能小看心齐在开公司时的重要性，在我印象里，许多轰轰烈烈的时代巨头就倒于利益之争。”
“不久以后，我在一次政商交流会上遇见了我的妻子。她的背景不好透露，总之在和她结婚之后，我的财富与日俱增，直接登顶。同时，我妻子先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和作为小妹的莎莉。”
“莎莉？所以戈莎莉是您的女儿。”张望春问道。
“是的，也是我留在世上的唯一一个孩子。所以也许你能理解我对她的宠爱。虽说我在管理世界的时候反复地领悟到公正二字的重要性，但我始终无法克服我身为父亲对莎莉的偏爱，这可能一部分地导致了老阿姨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