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还丹
阴间各司的巡游使，节制数百勾魂小鬼，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地方的城隍见了一般巡游使，也得留七分敬意，更别说这巡游使隶属于夔州府这种已经设立千年的州府。
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却几乎要魂飞魄散，而这一切，竟不过是被人瞪了一眼而已。
“阴司要拿我吗？”
那巡游使这会儿已经没了半点动静，陆缘转而问刘通。
刘通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陆缘对视，挤出笑脸道：“此人散漫惯了，向来目无尊卑，平日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早想把他踢出掌精怪司了，如今有仙长出手，让他长长记性也好，仙长请自便就好。这里今夜不会太平，还请仙长带两位后生小友远离这里，以免被误伤到。”
刘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上一次对陆缘还只是忌惮，这次陆缘再次显露本事，他终于发现了陆缘处在一个他触不可及的高度，说话更显恭敬。
陆缘此前所说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出能与他比肩的人，让我更加相信了几分。
“哼。”陆缘冷冷哼了声，刘通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们随即下了庙坡，出庙坡后再回头看，上空的乌云更令人心悸，庙坡周围围聚的小鬼也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不管是天罚还是阴司，都没打算放过那个老道士。
当晚，我们还是在赵姓姐弟家落的脚，不过我们去的时候，赵家姐弟已经回城里了，只留老太太一个人在家。
那一晚我们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注意力都放在庙坡上。
庙坡的雷电在晚上十点多落下，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四点多，天地隆隆，声势之大，令村里人全都龟缩不出。
老太太说，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么大阵势的雷电。
整个村子都知道庙坡那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但没人敢出门查探，这种专为劫罚而生的雷电，自带摄魂之力，他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感到害怕的不单单是村里的村民，还有我和小白狐。
她终于直面感受到了雷劫的可怕，这让直接跳过这一步的她感慨良多，小白狐跟我说：“渡过雷劫，就是另外一方天地。”
小白狐一方面遗憾于她没有渡劫，一方面又清楚知道自己是绝无可能在这样的雷电中活下来的。
而我一方面担心那老道士的安危，一方面叹服于天地之力，我什么时候才能强大到可以与天地之力抗衡。
这几天老道士在教我金光神咒的时候，告诉过我，修道到某些特定阶段，也是要渡雷劫的。
而金光神咒背后所牵扯的，是修道的前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叫开窍。
第二个阶段叫交感。
第三个阶段叫还丹。
开窍，指开玄关一窍；交感，指的是沟通天地元气。
我目前正处在第二个阶段，前两个阶段是比较容易达到的，绝大部分修道的道士，穷其一生都只能在这两个阶段踏步。
而只有踏入第三个阶段，才可称作真正的‘妙道仙修’。
老道士算是天赋异禀的人，也花了一百多年才刚刚进入还丹阶段，即便这次不化形，他也是要渡劫的。
《天仙正理直论增注》中记载：取真炁同干金，炼成内丹，亦名日金丹。
还丹，指的就是将玄关道力真气，凝练成金丹，储存在人体丹田中，凝练金丹后，外现玄境之象，犹如室内之灯光，照透窗外之明朗。
那日陆缘施展金光神咒，所显现的金光正是金丹外现的光芒。
而想要凝练金丹，又有四步要走，第一步是将玄窍散乱真气凝练成团，达到这一步后，气团将隐约呈现出橘红色。
第二步是将气团凝练成光团，起初体内道力真气会出现米粒大小的光点，直至阴质全消，光点渐生渐大，最终气团化作光团，达到这一步后，印堂自有月光常明，似电光灼灼。
第三步则是将光团炼成金液，第四步才是最终的凝练金丹。
因为时间过于紧凑，老道士并没有详细地跟我讲最后两步，或许是他认为我并不会走到这两个阶段。
毕竟按照到老道士的说法，现在的道教，能凝练金丹的人屈指可数。
凌晨四点多，庙坡的雷电渐渐退去，天地重归寂静，我和小白狐鼓起勇气出了门，站在门外远远看向庙坡方向。
那里云开雾散，一片死寂，没半点动静。
小白狐神色忧虑道：“没动静了，他大概是死了。”
然而，小白狐话音刚落，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哞’声，声音自庙坡而来，却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一般，这一声中道力无穷，摄人心魂。
伴随着这一声牛鸣，大地竟也发出嗡嗡声，踩在地上，连双脚都感受到了阵阵酥麻。
我和小白狐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不是因为那老道士，而是勾起了我俩都选择遗忘的记忆。
“地鸣。”我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干掉小白狐肉身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类似的山鸣。
小白狐嘴角抽了抽，打了个冷颤，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被活活剥皮的那一晚。
看着地上不断抖动的石子和灰尘，她马上猜出了什么，挂上笑脸欣喜对我说：“阴司准备敕封那个老道士，看来他没有死。”
在感受到地鸣的一瞬间，我也猜到了阴司准备对老道士进行敕封。
只是这种感觉让我多少有些不舒服。
修行到这个地步，应该是天高地远任他遨游，如果答应了敕封，岂不是就给阴司打工了？耗尽精力追求的，难道是这样一个结果？
于是，我加大了声音说道：“老道士在那种声势的雷电下，即便活了下来，也应该虚弱不堪，这个时候阴司出面敕封，他要是不答应，阴司大概率是要群起围攻的。但如果现在有人保他，阴司就没办法趁虚而入了。”
“有理。”小白狐附和着我。
我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小白狐听的，而是说给屋里陆缘听的。
但陆缘却充耳不闻，只是挂着并不和善的笑容盯着我，幽幽道：“世上那么多事，你管得过来吗？”
陆缘不出手帮忙，我无计可施，只能在门外静静等着。
随着时间推移，外边凉意越来越明显，直到村子里降下鹅毛大雪，寒意刺骨。
这股寒意我很熟悉。
这是鬼气弥散所导致的，当初小白狐为了保住我和陆缘的身躯，干掉过几个小鬼，仅仅只是几个小鬼，就令我家阴寒刺骨。
而如今整个村子都下起了雪，可见庙坡有不少小鬼散了。
“看来老道士没有答应阴司的敕封。”我知道这结果后，喜忧参半，喜的是老道士选择了我希望走的路，忧的是，他和阴司那么多人交手，危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