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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荆棘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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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座黑暗城堡,城堡中布满了长满獠牙的血色蝙蝠。在高贵的王座上,娇艳的金发女人戴着一顶巫女帽,帽子上嵌着血色的玫瑰。这位独行的巫女拥有至上的王权和强大的魔法,传说她有一对黑色翅膀却无法飞翔。”

    “在巫女冷寒的地下室里,有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鸟笼上根根缠绕着漆黑的荆棘枝条,它们布满血色,长长的刺上开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笼中的鸟儿深红的羽毛下还滴着血,它讴歌泣血着,歌声悲戚又婉转,巫女听见这歌声就烦躁不安,她发出尖锐的叫喊声,枯如白骨的手指在鸟笼前畸形的弯曲着,她施下最黑暗恶毒的魔法,那荆棘便又迅速生长蔓延着,横纵交错着刺入鸟儿的身体,它的血液灌养着玫瑰。”

    幼年时期的萧霆总在梦里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向他讲述着这个黑暗的童话故事,有时候还能看到披头散发的金发女人在他床前,只是她的身影很模糊,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当他每次问起父亲时,父亲都说那是他做的噩梦。直至七岁时父亲带他回了a市,这噩梦才没有再出现过。回到a市的时候,新家里已经住了一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少女,就是萧霓。父亲告诉他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萧霆已经遗忘这个童话梦境很多年了。

    ……

    床上酣梦的女孩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纤细的手向前探寻着,摸到了震动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一下屏幕,显示是鸣垚。

    “鸣垚,怎么了?”

    她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嗓子有些沙哑,她感到喉咙十分干燥,爬起来喝了一杯水,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她并未多想。

    “林森森,你没事吧。”

    林森森揉了揉惺忪的眼,扫了一眼房间,才发现她昨天穿的衣服整齐的叠放在沙发上,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上只套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衬衫。

    这衣服,好像是萧霆的。林森森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昨天不是梦!不会吧?

    林森森赶忙掀起了被窝,自己的黑色长裤还是完好的,连扣子都还好好的系着。她长舒了一口气,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依稀记得昨天她把水打翻了来着。

    应该还是梦,他怎么会越界呢。

    电话那头突然又响起了萧鸣垚焦急的声音,“喂,你怎么不说话?”

    林森森反应了过来,回应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先起床洗漱,挂了。”

    不等萧鸣垚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回到了主界面。

    萧鸣垚紧紧抓着手机,骨节泛白。

    林森森闻了闻自己的身上,酒味很浓,她解开领口的纽扣准备洗个澡,密密麻麻的深红色吻痕照映在镜子里。

    她的手瞬间僵住了,面露红色。老天爷,这不是梦!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萧霆靠着墙壁,他鲜少的穿了一件休闲藏青色短袖,白皙结实的手臂环抱在胸前,他神色凝重,呼吸有些不稳。

    医用设备的嘀声透过救护室的门传到安静的走廊,一声一声揪紧着他的神经。

    监护室里的萧老爷子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的呼吸衰弱无力。

    自那次狠狠揍过萧鸣垚以后,萧老爷子当晚突发心力衰竭住进了医院,在近日病情开始恶化。

    “不行了,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两三个医生耳语着,摇摇头,主治医生宣布着他的死期。

    “嗯。”

    萧霆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腿有些发软,撑不下去一只手扶在墙壁上。

    拉开病房的门,萧霆静静的坐在床边,凳子的扶手让他觉得很冰凉,消毒水味让他的胃翻涌着。

    父亲像一棵残年枯木,正静静的躺在他面前,如一张质量粗糙又发黄的宣纸。

    萧老爷子的嘴微微张合着,萧霆上前将耳朵贴近,要把他的话听的更清楚一些。

    “阿霆,无论什么人来到你面前,都不要畏惧,以后我就不在了,要记得坚持守护你珍重的一切。不要像我,不要做一个……逃兵。”

    萧霆的表情变得空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说不要像他一样,也不懂会有谁来到他面前。但父亲从未说过的鼓舞勉励的话,他想多听一些。

    “把她带来吧,我想见见。”

    ……

    黄管家驱车将林森森带到了医院,下车后,黄管家叫住了林森森。

    “小森小姐!”

    林森森回过头,怔怔的望着黄管家。

    “霆先生只有你了。”

    林森森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在萧霆身边服务了近二十年的男人此刻十分悲伤,他平日都是宠辱不惊的。他的话让她觉得心绪慌乱,一种不好的预感漫延在心头。

    女孩点了点头,转身朝医院的电梯走去。

    女孩走进了洁白的病房,萧霆站在窗边,他宽阔的背现在看起来十分寂寥。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也让她无法相信,这是那个狂揍儿孙一小时都不会累的老头子。他像一棵苍苍松柏忽然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你来了,小森。让阿霆先出去吧。”

    萧老爷子用自己最大的气力讲着话,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曾所未见的慈爱。

    萧霆闻声,背影明显的一僵,十几年不咸不淡的两个人临终之际有何话好讲,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思走出了病房,他的手掌轻轻捏了一下林森森的肩膀,一言未发。

    待萧霆合上门,萧老爷子才看向林森森,仔细的瞧了她好一会儿。

    “领养你回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好好跟你说过话。”

    林森森的手指轻捻着自己的衣角,她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有些紧张:“我也是,因为害怕,没怎么跟您讲过话。”

    萧老爷子笑了笑,“呵呵,你们一定都觉得我是凶恶暴戾的老头。”

    “没有,有时候您打得狠了,我会偶尔那么想,但大部分,您都是一个有些极端严格的长辈而已,您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

    林森森本来想说“我们”,但她应该不在这位长辈的教导范围内,就只说他们。

    听到这句话,萧老爷子的目光闪过一丝愧疚,这个领养回来的孩子,或许真的如占卜大师说的那样,是好运,是祥瑞。

    “小森,谢谢你。”

    萧老爷子顿了一下,说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已是日薄西山,有件事,我希望小森你能答应。”

    林森森抬了抬眸,他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了,“我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而为。”

    “这件事其实你已经在做了,只是我希望你坚持下去。我想跟你讲一个童话故事……”

    萧霆忘记了那天父亲和林森森讲了多久的话,有好几次他想开门进去黄管家都将他拦在门外,只说让他耐心等待。

    等到门再打开时,是监护仪的数据归零,医生护士奔来打开了门用起搏器抢救,黄管家没有阻拦,神色落寞地站在了角落里,从十三岁起黄管家便跟着七岁的萧霆,他的父亲为萧老爷子服务了一辈子,父亲只教导他萧家是恩人,要一辈子忠心。

    萧霆望着眼前嘈杂纷乱的景象,整个人都发软,死死地扶着墙壁,他看见忙碌的人群中林森森还坐在那个凳子上,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杂糅着沉重的哀伤和怜悯,这一幕让他的胸口好像闷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角落里的黄管家和呆坐在凳子上的女孩。他信任的两个人,这时候都变得奇怪。

    姗姗来迟的萧霓浑身颤抖着,头发散乱,无了往日的精致,高跟鞋怎么都踩不稳,狠狠地摔了一跤。

    她坐在地上掉出豆大的眼泪,口中喃喃着,“临死都不愿见她一眼。”

    一只纤细的手将她扶起,是林森森,她看向萧霓的目光,再也没了从前的希冀。

    林森森将她扶起到凳子上,蹲在她的膝前,仰望着她,温柔的和她说:“他让我跟您说,他不该缺失了您的成长,也不该蛮横地夺走了您原本的未来,他让我代为传给您一句,对不起。”

    萧霓苍白的唇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抓着她黑色的中式长裙,裙子皱作一团。

    十八岁的少年骑着川崎机车在路上狂飙。脑子十分混乱,不就像往常一样气了他一下,怎么就气的再也起不来了。是他把自己的外公气死了吗。

    过弯处骑的太快,没来得及减速,萧鸣垚整个人摔了出去,机车在地上擦出火花,他在地上翻滚了三四圈,意识也逐渐昏迷,昏迷之际他好像看到老头偷看他唱歌,然后一脸凶狠的夸他歌唱的很好听。

    悲惨的童年,让他变成一个极端严厉的暴力父亲,他学着曾经父亲同样严厉的模样维护着父权尊严,不容任何人抵抗、冒犯,却本能偷偷的爱着他们,为他们铺好了路,让他们在未来少一些磨难。

    或许他也曾想改变,但终究死在了这个没有结果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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