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云侯爵!
“听到呼喊声了吗?韦伯斯特先生?”威普森伯爵双手撑着拐杖,那遥远的呼喊声如丝丝悦耳的音律,竟让他半眯起眼睛来享受,细细品味。
多美妙的声音。挣扎、咆哮、怒吼、谩骂,一声高过一声……无助的人们,正在渴望着他们所得不到的。
游行之后什么都不会剩下,也什么都不会得到。愚民们再度回到日复一日的生活,再严苛的法案也终将习惯。
这一次,又会是贵族的胜利。
“韦伯斯特先生,难道您就从来不会宽容一次吗?”威普森伯爵笑道,“法不容情,可是您甚至网开一面都做不到呢。”
“世人都说您是公正的化身。有多少家庭因为你而拯救,有多少冤案因为你而破解,有多少不公因为你而被裁断……”
“可是倘若法案无法更改回来,又会有多少的民众会因为你的不作为而死去呢?”
“而您需要做的,不过是宽容他们一次。当民意到达皇宫时,议院与皇室一同施压下,哪怕是贵族都不得不做出妥协。”
“是做不到,还是做不到呢?”
威普森伯爵微微转头,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神,表情,甚至气息之中,洞悉出什么。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韦伯斯特都并未言语,只是极目远眺。表情淡然,甚至心绪都没有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有任何的起伏。
平静的可怕。
摇了摇头,威普森淡淡道:“那就再等等吧,这次你又将阻止那群民众呢?”
……
……
当!当!当!
遥远的钟楼,那洪钟鸣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音流随着风声迅速地传播,却又在到达游行的队伍时,被那高昂的喊声给压了下去。
“喔,钟声又响了啊。” 陈云喃喃道,接着大吼,“约翰!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游行的来着!”
“神恩时十三时半,先生!”约翰说道。
“三次钟声,也就是说走了快两个半小时?这西城区也是够远的啊。”
不止如此,因为西城区地势要高出很多,所以一些路线要折返着走。陈云不禁暗暗腹诽道,那位开国的君主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把国都建在这个地方。
在看看游行的人,也显露出了一些疲态。前进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挥旗子,拉横幅的幅度也减缓了不少。
“约翰,你累了吗?”陈云问道。
“还,还好啦……”此时约翰的那件宽大的外套,所有的衣兜都是鼓起来的,每走一步路,都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得,不应该问他的,看这小子脸上的笑容,仿佛是恨不得这样的游行再多来几次。
“那大爷,您累吗?”陈云又向着一旁的老人问道。
“累?我还能多走两步路呢!如果再让我年轻一点……”
“那大爷啊,您这个年纪不应该退休了吗?怎么还来参加游行啊?”
“是退休啦,可是我也知道那个法案不合理啊,如果就一直放着不管的话,这还在工作,为生活而奔波的人,怕是连活下去的盼头都没有啦。”
正聊着,一边有人凑了上来,叹息道:“如果现在安德烈大公还在的话,那帮贵族哪还敢这么造次?这种法案怕不是刚提出来,就被大公给掐灭了吧。”
这时,大爷又仔细瞧了陈云两眼,看着他还提着的手提箱,道:“你是旅人对吧?真好,好久没有见到来维多利亚旅行的东方人啦。”
「……还是那个问题。」
“所以年轻人,你又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呢?”老人叹息道,“前面几次都是你在带动士气吧?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可能就像上一次一样,半道就解散了。”
“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帮助我们,还是另有盘算……如果仅仅是旅人,其实你大可以不必淌这趟浑水的。”
“可是我也要在维多利亚生活很长时间啊。”陈云笑道,“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在这边工作,可是您就当我是,提前为自己着想好了。”
“是这样吗?”老人却摇了摇头道,“可是我看你不像是这种人。人都是会为了私利而行动的,可是我在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澄澈。”
“你是想要,帮助我们对吧?”
陈云愣了愣,随即失笑着点了点头。
除了开国那段时间外,整整五百年,这个国家无时无刻不在和那群吸血的贵族斗争着。
而五百年后的此刻,那位雄才大略的国王从先王手中接过了烂摊子后,几乎以奇迹之势把贵族的优势一寸寸削去,直到分庭抗礼,并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而陈云此刻所做的事,无论是推波助澜也好,还是火上浇油也罢,归根结底还是想要帮一帮这头濒死的雄狮。
顺带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就在陈云想要说话时,却有喊声响起:“到了,西城区的入口就在前面!”
于是,原本消歇下去的士气又在此刻变得高涨。人潮又开始呐喊着,那西悬的日头洒下光辉,积水的反射下,道路便如同亮着光。
陈云此时在人潮中不断地往前。感知延伸而去,所见的便是无数着甲的士兵把守着的恢宏拱门,而那拱门之下,有两位拄着手杖,穿着正装的中年人站立着,一人貌似只是普通人,另一个的人……
这时,韦伯斯特就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微微低头,便对上了陈云那双同样直视着自己的双眸。
四目相对。
世界都如同被按下了缓行键,一人仰头,一人俯视。
然而很快,时间正常流逝。陈云便将帽檐压下,继续朝着人群的前端而去。韦伯斯特也很快地移开了目光。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殉道者?」
摇了摇头,不过一阶而已,无需在意。
“韦伯斯特先生,在想什么呢?”威普森伯爵笑道,“他们可要冲上来了。不作为可不像你啊。”
回过神来时,人潮中最近的人便已经要冲上台阶了,满眼尽是飘飞的旗帜,那嘈杂的嘶喊声也在耳边回荡。
轻叹一声,韦伯斯特的双手便擎着那手杖微微抬起。而后,猛地敲向地面!
尘土轻拂——
“肃静!”
无形的波纹突然扩散而开,庞大的精神力量于那一点开始不断的辐射,分散。最终将人潮尽数覆盖。
所有人的视线像是一瞬间变得灰暗,一只金色的眼睛便于那深邃中睁开,盯着自己,无形的威严浮现。
令所有人噤声,停下动作。
于是,万籁俱寂。
呐喊声戛然而止,人潮便被生生遏制住了步伐。
韦伯斯特朝着人群环视了一眼,威严便化为了无形之力轻压在众人的身上。
“谁是游行的发起者?”
他缓缓开口道,威严的声音便让所有人都回过了神来。然而在精神的威慑之后,只有轻微的异动声响,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于是,韦伯斯特便再度开口道:“你们……”
“等等!让一让,谢谢!”
“这边也让一下,别把道路给挡住了啊喂!谢谢!”
有不适时的声音响起,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在杂乱的人群之中寻找道路一样。
韦伯斯特愣住了,威普森伯爵愣住了,人潮最前方的众人也愣住了,就连那一群扎堆在拱门之后的各个报社的记者都愣住了。
索拉娅下意识地拿起相机,直觉告诉她,今天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而且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然而在众多人回过神来之后,首先脸上浮现的便是难以置信之色。
「不会吧?哪个人那么勇敢,居然想要挑战韦伯斯特大人的权威吗?」
「来真的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路推搡着,避让着人群。而到了后面时,人们已经循着声音,自觉让出了一条路来。他们也想看看,敢接话的到底是哪位猛人。
于是,那人潮之中便跑出了一位提着箱子的东方少年来。闯出来后,才诧异地发现大家给他让了条路,于是便感激道:“谢谢大家啊!”
于是,陈云便又一路前进,一步又一步地踏上了台阶,而后,在众人的目视之下,站立在了韦伯斯特的正前方。
「东方人?」
威普森伯爵有些诧异。
「是他?」
韦伯斯特皱着眉头,顿时想起了眼前这位,是刚刚与自己对视的那位殉道者。
「陈云先生!」
索拉娅一张嘴巴都变成了“o”字形,下意识地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咔嚓——
于此,便记录下了那段足以载入史册的会晤。
就在万人的注视之中,陈云将箱子放下,接着便十分优雅地行了一个维多利亚的见面礼节。
“自我介绍一下。”
“陈云,东华人,是这次游行的发起者与见证人。”
……
噗呲——
威普森伯爵突然嗤笑了一声,接着便畅快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喂喂,自我介绍的话,根本就不用笑得那么开心吧?”陈云很是疑惑地说道,“请问,你是谁?”
“我?”威普森伯爵敛住笑意,高傲地仰起头道,“听好来,异邦的蛮夷!我是威普森伯爵!”
“嗷嗷,伯爵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陈云思索道,而后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意思……”威普森伯爵突然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然而只听得陈云放开嗓门大声道:
“你长成这副模样,怪不得你的老婆要去爬别人的床啦!”
寂静——
威普森伯爵脸上傲慢的表情一僵。
韦伯斯特的嘴角微微抽搐,有蚌埠住的迹象。
下方众人再度安静了下来。约翰缩着头,躲在了人群中。
后方拍摄照片的众记者也以惊愕的表情看着陈云,唯独索拉娅眼神中带着担忧。
或佩服、或怜悯、或惊讶、或快意……各种不同的眼神聚焦在了那个年轻的东华少年身上。
“你!你!你在说什么!”威普森伯爵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崩坏,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陈云,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
如果是谣传,也就罢了。而且哪怕是真的,那自己有这一层伯爵的身份在,又有谁敢当着面来嚼自己的舌根子?!
“听说爬的还是你的合作伙伴,布尼尔子爵的床呢!怪不得你们能成为合作伙伴,没想到关系原来那么好哇!”
“够了……够了!!!”威普森伯爵就像是一头野兽般怒吼着,“卫兵呢!卫兵呢?!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说着,便率先提起了手杖,当头朝着陈云劈去!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陈云。
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威普森伯爵的手杖,而后右手翻转,直抽向威普森伯爵的左脸!
啪——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巨力袭来,威普森伯爵似是被这一下打懵了,后退三四步后跌倒在了地上。回过神来时,便带着难以置信与怨毒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陈云。
恨不得,要生食了他。
“放肆!一个伯爵而已,也想袭击本侯?!”陈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傲然道。
「侯爵?什么意思,一个东方人……」
「他难道不知道,冒充勋爵是犯法的吗?」
「陈云先生……」
“本侯?”韦伯斯特突然抬手,制止住了向前的卫兵,“姑且先不论你打伤了威普森伯爵的事,你说你是侯爵?有什么能够证明?”
陈云缓缓转头,直视着韦伯斯特那一双金黄色的瞳孔。许久后,忽然笑了说道:“奥罗斯科老师曾说过,您这一双眼睛依托于您的体系,可以看清任何的虚假与真实。”
“那么,在直视我时,您是否能够看得出的我所言是真是假呢?”
说着,便从衣服的内衬之中,将那块铭刻着鸢尾花的令牌拿了出来,递给了韦伯斯特。
“果然……”正如陈云所说,其实在直视他那一双眼睛后,韦伯斯特便知道陈云所言非虚。而这块带着安德烈灵魂烙印的令牌,更是坐实了陈云的身份。
仔细地搓磨着那鸢尾花的图案,往日的场景便一一浮现在了韦伯斯特的眼中,尽是缅怀之色。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好的不得了!”陈云轻笑道,“过上退休的生活了,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出海捕鱼,还要喝点酒,闲的时候还拉上奥罗斯科老师一起去钓鱼……对了,还有这个。”
于是陈云又将那张金卡拿了出来,递给了韦伯斯特。
“这是……奥罗斯科?”
看着手中两个仿佛信物般的证明,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审判官突然勾起了嘴角,在柔和而英俊的五官的衬托下,后方有好几位女性的记者都激动地昏倒在了地上。
“真羡慕他们啊,走的倒是干脆。”韦伯斯特笑道,“不过也好,忙碌了那么久,也该歇歇了。”说着,便将两样东西归还给了陈云。
“那么,我侯爵的身份……”
“放心吧,根据诏书上的内容,在你踏入维多利亚的那一刻,便已经继承了安德烈的爵位了。”
“而作为侯爵,当然是有权组织一场游行的。”
“至于威普森伯爵以下犯上的行为……”韦伯斯特一张脸突然冷了下来,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吧,先关个十天。”
“不!怎么可以这样!一个东方人,怎么可以是侯爵?!”威普森伯爵癫狂地咆哮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云,直至被拉远后,声音才消歇了下去。
于是,在安静的气氛中,陈云率先一步,走到了那拱门的最前方,直视着下方不知几千还是几万的民众。
那日轮便于那门后投射下了光明,陈云此刻便如同沐浴在光辉之中。
如此的斑斓,如此的耀眼。
“你们,刚刚也应该听到了吧?”陈云笑道,“当然,如果远一点的朋友没有听清楚的话,那么我可以再复述一遍。”
“我!陈云!安德烈的学生,继承了他鸢尾花大公的爵位,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鸢尾花侯爵。”
“如果你们还有力气,还带着希望的话,那么便再把口号喊起来,把旗帜挥舞着,与我一同冲进西城区,冲向皇宫!去让那群(维多利亚粗口)的贵族,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叫做民意!”
“现在我们前面的道路,一帆风顺!”
于是,在寂静之后,便有人再度挥舞起了手臂,咆哮的声音再度响起,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有力,震耳欲聋。
“陈云!侯爵!”
“陈云!侯爵!”
不知道是谁先喊起来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便开始这么喊道,每一声都是如此的畅快与激动。如此的,沸腾!
而后方的记者各个神情激动,奋笔疾书的都快飚出残影来了。谁能想到,那位安德烈的学生居然真的出现了,并且一出现,就要带着游行的队伍冲向皇宫呢?!
这要是刊登了,那么明天的报纸不就得卖到脱销了?!
而其中,最为兴奋的就要属索拉娅了。
「陈云先生没有骗我啊!他真的是来继承爵位的!」
看着前方那傲然挺拔的身影,在这一刻,哪怕是大审判官都只能当做陪衬,索拉娅便为陈云由衷的感到开心。
“那么,便一起冲进西城区吧!”
灰烬反卷成了旌旗,那铁枪便被陈云握在了手中,枪尖直指前方的西城区入口。
“游行!游行!”
旌旗飘荡着,于是那人潮便再度启程,浩浩荡荡地向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