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入地府07
房屋基建暂时做不了,也没有新的任务,林苍苍整日不知疲倦地练武,钟杳杳闲得没事做,终于开始拿出册子,照着练法术。
但她看到这些鸡肋般的术法,就提不起兴致。练又不想练,扔又不能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在叹了几次气后,钟杳杳还是捡起了册子翻开。
清洁术,这个勉强算有用,但问题是,她现在整天在地府,不用吃不用喝,也没什么需要清洁的;
观星术,观察星象,判断日月盈亏,钟杳杳抬起头往上看,空空荡荡,地府哪来的星星?
缩地术,现在她就在地府这三分二亩地,出又出不去,是要她从她脚下的地方,缩到林苍苍练武的脚下吗?真是完全没有必要啊!
钟杳杳挑挑拣拣的,终于把册子上这些法术都练会了,又开始无聊起来。
她拿几个铜板变了几只小鸭子,让它们在桌子上转圈,自己拿着一支野花逗这些小鸭子。
她又看了看林苍苍,这可真是个练武狂人,不带歇的,练个不停。
钟杳杳太无聊了,她仰面躺在用铜板变的榻上,手拿着野花乱晃,问林苍苍:“苍苍,天下这么太平吗,人和鬼都无事所求?”
林苍苍停下了习武,想了想道:“我不知道现在人间如何,我在人间时,天下并不太平。”
看着林苍苍认真的神色,钟杳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来自和平时代,她所在的国家很安全,但她也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地方并不太平,还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更不用说古代。林苍苍自己,就是战争的受害者,年仅二十岁,就死在了战场。
钟杳杳羞愧道歉:“对不起,苍苍,我没有,哎,不是,我是说,我也希望天下太平,人间没有不平事。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在意。”
林苍苍摇了摇头,他知道钟杳杳不是那个意思。
他能看出来,钟杳杳身上那种干净随意的气质,她并有经历过真正的天灾人祸。只有安稳富足的环境,人才能纯良,钟杳杳必定来自一个和他不同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一定是个太平盛世。
见他摇头,钟杳杳知道他没有在意,便重新开心起来,她摆了摆手:“你继续练武吧!”
而钟杳杳继续瘫在榻上,无聊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
钟杳杳突然想到了,她是观不了星,但可以自己创造星空啊。
她来了兴致,手指开始在天花板上点来点去。随着她手指点来点去,星星一颗颗浮现。
还不错,钟杳杳一边欣赏自己的创作,一边继续以手造星。
很快,头顶空荡荡的天花板,变成了闪烁的星空。
林苍苍也停了下来,抬头看她点出的星空。
如果以前有人和他说,地府能出现星空,他必然不信,但现在,他相信了。
钟杳杳总是在很多人不在意的事情上,格外在意。
林苍苍下意识地想转头看一眼她,待他转头,便看到桌子上的土黄香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香。
而钟杳杳毫无察觉,她还在点星星。
“钟,杳杳,有人上香了。”
林苍苍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怎么就做不到像钟杳杳叫他那样,那么自然呢?
他在纠结自己的小心思,那边钟杳杳听到他的话,立刻站了起来。
果然,这香炉上,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柱香!
钟杳杳忍不住开始骂:“这地府没钱了是不是,什么破香炉,为什么有人上香一点都没有动静?好歹出个声啊!”
林苍苍没接话,但他心想,可能以前的阴阳使者,不像你这么不务正业,总是做些别的有的没的。
好在,这次钟杳杳的指尖生火很灵验,很快就点着了这柱香。
桌子上方的影像中,出现了一个癞头乞丐的身影。他的头发苍白凌乱如麻,有几块秃了,头皮光溜溜地露在外面。而他脸上的深深的皱纹,像一道道横在上面的刀疤。
他身上的破衣脏得看不出颜色,几乎难以蔽体。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老年乞丐。
此时,影像右上角也出现了这乞丐的生平。
陈三树,男,六十二岁,岭南人,乞丐。
看到陈三树的脸,钟杳杳温和地道:“所求何事?”
陈三树听到了钟杳杳温和的声音,立刻跪拜,激动道:“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使者,老儿的儿子二十年前随军北上,之后音信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请使者告知老儿,老儿的孩子到底是死是活?”
短短几句,便让人心情沉重,这是个苦命人。
钟杳杳没有在乎他激动到几乎不太清晰的话语,沉默地看着影像。钟杳杳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查到陈三树儿子的死活,她试探性地用手指点了点陈三树的名字。
她的猜想没错,陈三树的名字被点开后,下面出现了更多的内容。
陈三树,妻李氏,殁;长子,陈枝,殁;次子,陈叶,殁。
看罢,钟杳杳沉默。陈三树的妻、子都死了,而他是岭南人,但他所在的地方,她很眼熟,正是之前马千黎找到香炉的小庙。
那小庙在关中,陈三树从南到北,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此处。
钟杳杳同情陈三树的遭遇,但她只能告诉陈三树:“你的儿子已不在人世。”
陈三树听到后,瘫坐在地上。
他并没有很激动,也是,二十年前随军北上,虽然官府没有给出确切的死讯,但他也明白,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他不过是想要听到一句准话。
长子随军出征,老妻病死,幼子病死,陈三树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一直没有接到死亡通知的长子身上。
家乡水灾,几间茅屋早已被大水冲散,陈三树便从岭南一路向北,去找自己的长子。
他一路打听到了当年军队的行军路线,一直走到了关中,他听闻当年关中城外发生过一场大战。
至今关中城外还有一块埋骨地,据说那里尸横遍野,一到夜晚就发出磷磷鬼火。
陈三树在城外的埋骨地翻了许久,但尸身早已腐化,尸骨堆成了山,根本分不清谁和谁。
最后,陈三树发现白骨,便刨个坑埋了。累了他便回云汉镇乞讨修整,有点力气了,又去埋骨地收尸。
在得到答案的这一刻,陈三树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他的儿子,早就死了。
或许是十几年来一直支撑着他活着的信念崩塌,陈三树瘫坐在地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年来他的寻子之路。
面对马千黎时,钟杳杳懒得听他那些无故诋毁隔壁闲汉的废话,此时听着陈三树不太连贯的絮叨,钟杳杳却听得认真。
她很清楚,有时候,人不是非得求一个结果,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出口。
陈三树的人生非常苦难,苦难到钟杳杳有些难以想象。
年少时逃难到岭南,中年时长子出征,而后妻子俱亡,家园被毁,走上北上寻子之路。
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找上了他。
而他却还能一边找儿子的尸骨,一边掩埋无人收尸的白骨。
钟杳杳也终于知道了,为何陈三树会找到这连接地府的香炉,为何马千黎会找到她。
陈三树低哑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有一日,我找到了好几具零散的白骨,挖了好大的坑才把他们埋上。我累得慌,连走回城里的力气都无,在坑边杂草丛里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突然有个模糊的人,告诉我,城外无名山上有座小庙,庙里有个土黄香炉,只要在那香炉里点上香,便能找到阴阳使者,便能找到我儿子的下落。”
“那云汉镇的马掌柜是个好人,我在他家店铺门口晒太阳他从不驱赶我,有时还会端一碗饭给我。我见他丢失家具,去衙门报官,反被一顿打,便将阴阳使者一事告诉了他。”
“果然,马掌柜找到了家具,还对我千恩万谢,我便知道了梦中那人说的阴阳使者是真的。”
说完,陈三树又挣扎着爬起身来跪下道:“使者,可知我儿尸骨在何处?他既已死了,我来一趟,总要将他埋了才好。”
钟杳杳心情沉重,再用手指点了一下“陈枝”。钟杳杳看到了陈枝的埋骨地,就在关中城外,陈三树刨过大坑后,睡觉的草丛边。陈枝,二十年前便死在了此处。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陈三树躺过的地方,陈枝的尸骨散落在荒草之下。
陈三树埋了许多人的尸骨,却一直找不到儿子的尸骨。上天感念他的收尸之举,托梦告诉了他找到儿子的方法。
钟杳杳现在开始相信,万事皆有因果。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林苍苍道:“我带他去找陈枝的尸骨。”
钟杳杳看着他,点了点头。
钟杳杳对着蔡朔的时候张牙舞爪,其实她的声音柔和治愈,当她说话的时候,听的人轻而易举能感受到温柔。
陈三树听到她说:“会有使者带你去找陈枝,你不要害怕。”
陈三树点头:“老儿不怕,老儿埋了那么多尸骨都不怕。”
钟杳杳沉默片刻,很快,林苍苍出现在了陈三树身边。
影像上的视角转为林苍苍的视角,钟杳杳看着林苍苍带着陈三树下山,两人穿过荆棘丛生的小路,来到了当年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