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鹏宇必成材
我绝望的看着王好腿,不甘心的追问他。
“你不是最擅长干这活了吗?为啥别人都行,就我家不行?”
王好腿看着我,默默良久,叹了口气。
“你自己就是干这行的,你应该知道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救。”
他告诉我,爷爷是真的到寿了,即便是他去求,最多最多也就能求来小半年。
而且爷爷是切切实实的生了病,就算是求来了,最后的日子爷爷也会痛不欲生。
“你爷是个体面人,你觉得他愿意最后生活不能自理,拉屎撒尿都得别人伺候吗?”
我呆呆地坐着,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为什么不行啊……”我反复喃喃着。
王好腿摇头,拍了下我的肩膀。
“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兴许还能……算了,你赶紧回去吧。”
是啊,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可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过,又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听过更虔诚的祷告,人到绝境时也会想尽办法的谋生。
爷爷坚持了小半年,左臂上埋了输液管,每天都要输液。
他日渐消瘦,但每次出门时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穿着衬衫西裤,头戴礼帽。
但医院那边告知我们病情已经无法控制,最多只能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爷爷自己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那时候我们家有一台数码摄像机。
正好赶上爷爷奶奶结婚四十八年的纪念日,爷爷让妈妈帮他和奶奶拍了照片。
然后又把奶奶支开,偷偷让母亲单独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爷爷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遗照。
我待在爷爷的屋里,不肯走。
爷爷笑着看我:“今天没干活吗?”
我摇头:“最近生意不好。”
爷爷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去。
“大孙子,别哭。”爷爷说道,“其实我都知道自己啥情况,你说那边到底是啥样的啊?你给我讲讲,我提前做个准备。”
我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别过头去,不想让爷爷伤心。
“那边也跟咱们阳间差不多,有房子住,到了下边能跟人一样生活。”
爷爷点头:“那挺好的,我就感觉还是住平房好,住楼太费劲了,邻居也都不认识。等我走了,你给我烧个带院的房子,到时候我在下面还能种地养花。”
我抹了把眼泪:“好啥啊,那地方死冷的。”
“那你就多给我烧点衣服呗,还有我稀罕的那个帽子,你记得给我带过去。”
我终于控制不住痛哭失声,抱住爷爷的腰。
“爷!我不想让你走!你别走!”
爷爷摸着我的头:“听话,咱家大孙子就是干这行的,还怕以后没有见面的时候啊?万一你爷我有本事,还能上你堂口,享我孙子的福呢。”
又过了一个月,爷爷过世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爷爷已经双眼发灰,浑身控制不住地抽搐,奶奶哭着拉着爷爷的手,大姑父正在叫救护车。
我叫着爷爷,让他坚持住。
爷爷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的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时候爷爷的瞳孔已经扩散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我。
张老先生半生颠沛流离,自苦难中摸爬滚打,于那年的冬月与世长辞。
爷爷走后,我频繁的做梦。
梦见小时候,爷爷站在我家后院的小路上和我拍照,沿途都是爷爷亲手种下的花,正在盛放。
我哭着醒来,满屋子寻找爷爷的身影。
奇怪,我明明已经开了天眼,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他?
小气的小老头,只肯来梦中见我。
我昏昏沉沉的在家里待了半个月,每天神神叨叨的,和爷爷对话。
我总觉得爷爷就在我身边,只要我叫我,他就会回应我。
可我却又分不清那是我自己的幻觉,还是爷爷真的在跟我说话。
王好腿直接杀到了我家,把我从一地的啤酒瓶中拖了出来。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成天哭叽尿嚎的,你爷就能回来是咋的?”
我看着王好腿,放声痛哭。
“你根本就不懂!”
我抱住头:“为什么我能救得了别人,就是救不了我爷?你告诉我为什么!”
王好腿深吸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
“我姥,生前就是顶香出马的,我这堂仙家,也是从我姥手里接过来的。”
他吐出了一口浓重的烟雾:“从小我爸妈就离婚了,我一直跟着我姥生活,一直到我十二岁出去打工前,我每天晚上都挨着我姥睡。那天店里正好有人看事,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姥突发脑梗,已经没了。”
医者难医自身,更难医至亲。
那天王好腿挂了电话,继续如常给香客看事。
结束后他开车回家,平时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路,那天他只花了二十多分钟。
“世间万般,皆是命数。”
爷爷走后多年,偶然一次我翻到了爷爷写的书。
那是爷爷六十岁那年写的自传,因为不能贴图,就在这里以文字形式呈现。
「这是我走过的历程,身临其境。一生中最大的体会是,人生道路是曲折的,坎坷的。一生中有悲有乐,有苦有甜,悲中生乐,苦中得甜,这得需要你自己去奋斗,去争取。
骄而不傲,这是做人的本分。
我一辈子为五位老人送终,将四个子女抚养成人,这是一生中最大的欣慰。
切记:和为贵、忍为高、勤为本、孝为先。
谨以此书留给我的后人,做以借鉴!」
最后面是爷爷留给我的话。
赠孙子
寄语:灵感加智慧,鹏宇必成材。
爷:200808
多年前爷爷完稿之时对我讲,若有一天生活困难,可将他的手稿发表,助我度过艰难时光。
今日我将爷爷的书附在本文中,以作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