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对酒当歌
回到群贤书院之时，刚好铃响，学子们哄闹着跑向食堂。书院学费不多，一年也就几吊钱而已，因此许多学子考取功名之后，感恩学院大德，常施以援手，一来二去，学院拿出这部分钱财，用来援助贫困学子。
吴桐踏入学院，直逼后山竹屋而去，片刻便等来了穿着一身古朴灰色厚袍子的于祭酒。
吴桐躬身一礼，笑着道：“于祭酒，午安。”
“我当是哪位在门口鬼鬼祟祟，原来是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于归看见吴桐虽然穿着华贵的冬衣，但灰头土脸，好像刚从边境被流放归来一样，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一些小事，无须挂齿。”
“呵呵，倒是豁达，洗尽铅华而归。”于归将食盒放在竹林中的石桌上，问道：“可曾用过午膳？”
“也好。”吴桐扭头坐在石凳上，只是普通的小米粥与窝头，再配些咸萝卜干，这些对于那些贫困人家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吴桐大口的吃着，胃口也很好，两个窝头，被他吃了一个半，于祭酒只好多喝一些小米粥充饥。
“你这个人，一点也不见外，也不知道照顾下老人家。”
“祭酒见谅，古有秀色可餐，今有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喝了一口茶水，于祭酒自然知道吴桐今日有事前来，便也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祭酒今日不休息了？”
“天寒地冻，难以入眠。”
吴桐轻笑一声，转动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在定州之时，偶然看到一本杂文，上面写到冬季竹笋最为鲜嫩，佐以腊肉，是难得山珍美味，不知祭酒可曾试过？”
“竹笋虽好，可也需要腊肉点缀，如此佳肴，可是一样也不能缺少。”
“祭酒说的极是，一样也不能缺少。”
于归也不再打马虎眼，直接说道：“昨日我收到翰林院一封来信，信中所言或许就是你今日前来的目的所在。”
“那祭酒以为此事可行？”
“于国于民，于情于理，都是上上之策。”
“祭酒所言，在下便也放心许多，可我今日前来为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于归一愣，将自己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淡淡说道：“我早已致仕多年。”
吴桐也没有多言，只是说道：“学院之中应该还有空着的房间，今晚就在此住下。”
“请便！”说完也不再理会吴桐，该到了上课的时间了。
吴桐转身对着王管家说着些悄悄话，王管家连连应答，随后朝竹林外跑去，而吴桐就在此处闲逛起来。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寒风中零星飘洒着一些雪花，后来竟越来越大，漫天飞雪中，有一少年在竹林间穿梭着，时不时弯腰，似乎是在挖些什么。泥土混着雪水弄脏了他的锦衣，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如获至宝般捧着一个硕大的笋子。
一声铃响，于归看了一眼漫天大雪，紧了紧有些破败的袍子，缩着脑袋朝林中走去。昨日他收到许晏清的来信，而今日吴桐便来到了群贤书院，再联系一下他的所作所为，不难猜出那有些泼皮无赖的少年就是那大皇子，可没想到这位大皇子竟是要请自己出山。可他早些年因为厌恶了官场争斗，尔虞我诈，便辞了官来到群贤书院授业解惑，若是再度出仕……他摇了摇头又加快了脚上的步伐，竹林外，还未到木屋，便闻到一股异香。
推开木门，屋内早已燃好了炭火，而炉子上也传来一股股香味，正是笋烧腊肉。
“祭酒，请吧！”吴桐拿出下午刚刚买的美酒，替于归倒上一大碗，“早就听说于祭酒爱酒，今日特地从香满楼买来的巷子深，特来报答祭酒中午一饭之恩。”
于归喉咙滚动，闻着酒香，看着锅中晶莹剔透又肥瘦相宜的腊肉，心中警戒自己：酒是王八蛋。可越看他越喜欢，就喝一口，一口不会出事。
于归小心端起将要溢出的美酒，在碗边吸溜一下，砸吧着，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大口，长叹一声道：“啊，甚是舒畅。”
“祭酒喜欢就好，这里还有许多，给祭酒备着。尝尝这笋子，可是学生亲手挖的。”
炉中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屋外漫天大雪，于归真如他所说，只喝了一碗，便摆手不再要了，松了松衣衫，呼呼大睡。
翌日，朝堂之上依旧未见吴桐身影，工部尚书林芝英踏出支持设立监察司，百官默然。退朝后，御书房依旧摆满了奏折，可其中有几封不同，表示愿意支持此事。
后一日，刑部尚书高举，侍郎伍佑、工部侍郎平世宁表示支持设立监察司。朝堂众人眼色闪烁，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御书房奏折还是那般，可如今过半支持。
再一日，右相徐近之踏出支持设立监察司，这是多年来左右相二人少有的几次赞同一事。随后兵部尚书苏溪山、户部尚书周易学表示支持，圣上点头不语。御书房奏折高立，不过此时大半支持。
太子府，吴昊面色阴沉，礼部尚书郭辉昂低头站在他的面前。
“郭尚书，这几日才明白谁是真的忠心耿耿。”
郭辉昂身体一顿，轻声道：“殿下，左相右相一同下场，大势已成定局，与其被人砍去手脚，不如自断，不留把柄，以殿下多年来的勤恳，也能在陛下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此事我会考虑，你退下吧。”
郭辉昂拢了下袖中的奏折，向外退去。
于祭酒这几天可谓是醉生梦死，本来只喝一碗，后来越喝越多，而今日晚上更是脱去衣衫，抱缸而饮。
“于祭酒，人生不如意，当浮一大白，来，干了！”
“好！”于归抬起酒缸，仰头痛饮，然后抹了下嘴唇说道：“我这几日是越看你越是喜欢，我老家还有一个小女儿，未曾嫁娶，考虑一下如何？”
“额，此事稍后再议，如今天寒地冻，你我二人在此畅饮，好不快哉，可我一想到天下百姓若能像我们这般该有多好。”吴桐拿起碗假意喝酒，实则眼神偷瞟于归，见他无动于衷接着说道：“可那些个贪官污吏却肆意妄为，鱼肉乡邻，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一想到此处，我便痛心疾首。”说完他摸了下眼睛，似有泪光流出，“若不惩治，该如何是好。唉，不说了，扰了祭酒的兴致，满饮此杯！”
吴桐一口气喝完，又给自己满上，见于归眼神迷离，问道：“祭酒莫不是醉了？不行的话，学生扶您去休息。”
于归一下恢复清明，大喊一声：“何出此言，我乃酒中客，错在凡尘里，何来醉酒一说，来喝！”
吴桐摇头，“心中苦闷，下不去酒。若是祭酒心怀天下苍生，何苦自缚草庐之中。”
“这有何难？”于祭酒大手一挥，“那便为了天下苍生，干！”
“祭酒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本夫子何曾失信于人。”
“好，为了天下苍生，干！”
深夜，吴桐扶着烂醉如泥的于归送上床铺，接着给房间添了两把薪柴，火光温暖，照亮少年的温润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