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 年关
吴桐呼出一口寒气，京城的冬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一些，他起身打完一套拳后，走向伙房。大平自十月底早朝时间就由卯时改为辰时，也就是早上九点左右，一直到持续到来年三月份。不过吴桐的作息还是和之前相同，不同的是他现在要打两遍拳了。
吴桐坐在伙房的板凳上，跟蹲在旁边的下人一起吃着刚出锅的包子。起初王管家极力反对，说不合礼制，吴桐倒没觉得有什么，冬天在这伙房大家一起取暖，很正常的一件事，后来慢慢的大家也就习惯了。
“王管家，马上就到年关了，京城都有什么习俗？”他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问道。
“回殿下，一般来今天大家会先打扫屋子，然后有条件的人家会杀年猪，之后祭祖，除夕当天贴上年画，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守岁，放鞭炮等等。”
吴桐听到这话，他心里想到跟前世也没什么区别嘛：“那便照你说的那般做吧”。
吃完包子，吴桐出了伙房，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比上次大了许多。
他伸开手，一片雪花落入他的手心，然后融化。“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是个好年。”他轻轻说着，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朝宫内赶去。
雪断断续续下了几天，天气日渐寒冷，京城街上的人不减反增，多数人家都要在这几天采集年货，所以这几日东市甚是热闹。
天德一十八年冬，腊月二十八。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朝会，之后会休沐三天，大年初一再上朝。今日朝会也格外热闹，京城周边地方官在今日要回京述职，而那位莫将军也在今日回京。
吴桐赶到正阳门时，就看到一幅奇观。有些官员刚回京，看到当年的同窗，两人手拉手互诉衷肠，更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此刻正在掩面哭泣，感叹人生时日无多，老友恐再难相逢。
而人群中一位穿着黑色官服，胸口绣有麒麟的男人站在那里很是显眼，那男人面色平淡，对周围人异样的姿态视若不见。
大平官员文官身穿绯袍，而武官着墨袍，麒麟就是一品武官。大平能有几位一品武官，想来就知道是哪位。
吴桐弹了一下衣袖，向那位莫将军走去，与他想象中不同，莫将军个头不高，虽然身材魁梧，但更多的像一个庄稼地里的汉子。
“殿下”吴桐身边一直有人朝他行礼，那些入京的官员也连忙跟身边人学习，他也微笑着，点头致意。
“这就是齐王殿下，果真是少年英才”
“是啊，我在并州就听说殿下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
“殿下”那男人旁的张将军率先发现了吴桐。
“张将军，莫将军。”
“殿下”莫将军淡淡回应，语气不冷不热。
吴桐听到这话，心想果然如传说中那般不近人情，然后三人陷入沉默当中。
“张伟光，就是殿下发明了火铳？”那男人问了一下身边的张将军。
“是的，末将曾亲眼见识过，威力之大，难以想象。”
“殿下发明了此物，倒是为我大平边境谋了福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轰开北原的铁骑。”
“武器再好，也要看是谁使用，若是将军，想来是可以的。”吴桐笑着回应，“将军这次回京也是述职？”大平武将镇守边关，若非有旨意，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不尽然，陛下仁慈，允我每年回京探望母亲。”
“原来是这样，自古忠孝两难全。”
武将镇守边关，家人安顿京城，究竟是皇上仁慈，还是怕武将拥兵自重，谁又能说的清呢？不过这样对两人已是最优解，若是吴桐做了皇帝，怕也会这样做。
朝会结束后，已近中午，今日殿上格外有趣，除了各位官员述职时的惶恐不安，左相陈余义跟右相马旭之因为边境军费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一度有些在殿上干架的姿势。
而莫大将军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年年末两位因为边境问题的争吵，只是站在一旁看戏。反正军费问题最后皇上还是要与他商量，他倒是想看看二位大人能做到哪一步。
最后还是皇帝出面，才给了二位台阶下。
京城内，吴桐与莫将军一同走在宽阔的路上，早上放晴的天空此时又飘起了雪花。
“莫将军专程等我？”吴桐此时的姿态摆的很低。
“想多了解一下殿下。”
少年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心中不解，他记忆中自己与这位将军从未有过交集，所以只好默不作声，等待下文。
“陛下可曾与你说过我们二人之间的事？”莫将军见吴桐不说话，接着说道。
“不曾”
“殿下可知我有一个女儿，与殿下年纪相仿？”
“额，不知，还请将军明说何事？”
“我与陛下曾有一段婚约，是娃娃亲。”
“啊！将军莫要说玩笑话。”
“我从不与人说玩笑话，况且这婚事陛下也应允了。”
然后莫将军就乘坐马车离开了，只留下吴桐在风中凌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时代是很看重的一件事。
“殿下”王管家跑过来为吴桐披上一件狐裘，本来身着蟒袍气质凌厉的他，此刻增添了一丝阴柔。
“啊…王管家，回府。”
但愿父皇忘了此事，吴桐也只能这般作想。
莫将军此时坐在马车里，正赶在回家的路上。他之前曾见过大皇子一面，不过那时的吴桐还是一副痴傻的模样。
“大人，到家了。”帘外的马夫轻喝一声，将马停下。
“好，这两日回去过年吧。”他将手中的赏钱扔给马夫，“买点肉给孩子们。”
“谢谢大人。”
他站在门口，这是位于西市的一座小院子，之前陛下赏赐将军府，被他婉拒了，他还是喜欢这里。这里承载了他少时的记忆，从前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子，成为了人人惧怕的将军。
他推开家门，院中里正有一个红色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那女孩一头如瀑的长发，明牙皓齿，洁白的双手正握着一根树枝在逗狗。
“啊，爹爹回来了，娘亲，奶奶，爹爹回来了。”她看见男人，开心的跑过去，抱住了他。
女孩看到只有男人一人回来，便问道：“大哥呢，没有回来吗？”
“边境最近不太平，你大哥需要稳定军心，看。”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做工精美，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给你带的礼物。”
“谢谢爹爹。”女孩接过匕首，抽出刀刃，对着空气劈砍几下。
“小心点，别伤着自己。”屋里面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搀着一位满头银发老人走出来，对着那正在空气中比划的女孩说道。
“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那女人替男人轻轻擦去肩膀上的雪花。
“是非，你在边关也要照顾好自己，家里面有月儿，一切都好。”江月，大平一品诰命夫人。
“知道了，娘。”男人把老人扶回屋内，就算是大平大将军在父母心里也是如孩子一般，永远长不大。
漫天的雪花落下，给京城裹上一层银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