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微信弹出消息。
采桑子:桑桑,晚饭叫南风的人送上去了。
桑祁:谢谢哥哥~
桑祁:等等你的昵称是什么?
采桑子:[爱你jpg]
桑祁:……
和许风之同居了半个月,祁桑终于站起来了,惊天动地的一通折腾,最后居然只落个崴脚,事后祁桑想起这事儿都想笑。不过也没白折腾,祁桑看着和许风之的聊天界面想。
这半个月里,许风之几乎天天陪着祁桑待在家,打游戏,看书,或者什么都不做,肩并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星星。
有次他发现祁桑在悄悄看以前手机上的消息,面无表情。治疗恐惧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逃避没有用,他们都知道。只是每每看着祁桑背影,他都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把一切交给时间治愈是最无能的办法,也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
旧微信上,袁思年告诉祁桑,那个放出他照片的手机店被人砸了。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是,店里负责修手机的男人跟老板娘暧昧不清,被老板发现后堵在店里狠揍了一顿,然后这男人放出了老板和店里其他人去风月场的照片,老板娘又联合他们的女朋友一起叫了几个人堵在店里,结果玩脱了。
叫来的人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混混,吵上头直接把店给砸了,一群人打成一团,最后小混混跑得快,剩下的人被打包带到警察局里。
袁思年义愤填膺的骂他们活该。祁桑意外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心里的怨气到底是消散了那么一些。
五天后就是过年了,去年春节祁桑坐着公交在西成市转了一天。到了年关,西成市的人潮散去,平时人挤人的几条热门线路,在那天变的空荡荡,今年应该也是。
许风之不在家,他一个人吃完饭,再把垃圾打了个包扔在桌子上,然后走到阳台边靠着玻璃门看窗外。
南沿路上挂了很多红灯笼,街上冷冷清清的。南风里的人倒是不少,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祁桑想,自己曾经离许风之这么近,两人居然都没遇见过,幸好后来他能在那个办公楼,被阳光送进他的心里。
命运把本该失去的东西变作拥有。
闲的无聊,祁桑开始数马路上经过了多少辆车,没多久就困了,明明人在家里,坐在床上,他却像在上课一样,头上上下下一点一点的,就是不肯好好躺着睡。
许风之回来看到的就是祁桑坐在床上睡得半熟的样子。
“唔~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家睡呢。”祁桑揉揉眼站起身朝许风之身后的冰箱走去。
“那你还等我。”许风之挡在他面前。
“谁等你了,我那是……”
许风之捂住祁桑的嘴。
“把你找的理由咽下去。”
祁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风之看着他也跟着笑成了一团。
有什么好笑的?祁桑也不知道,但是许风之在,就很好笑。
“过年你要跟许流之一起过吗?”他问。
“你想跟他一起过吗?”许风之转身去厨房倒水,“不用管他,他好着呢,虽然说长嫂如母,你也不用操心他。”
“去你的,过年跟我去滨海市吧。”
“开车过去太远了,要飞过去……”
“我没问题。”祁桑快速接了一句,“到时候你把我眼睛蒙上,再戴个耳机,看不见听不见就好了。”
许风之有点犹豫:“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祁桑带着点探究的眼神看着许风之,说:“你不会告诉我你家有私人飞机吧。”
“没有,我喜欢公共交通,小流觉得买那玩意儿没什么用,所以一直没买。”许风之总有这种‘突然的认真时刻’,“现在买也来不及申请航线了。”
“别别别……快把这个想法从你脑海里划掉,”祁桑又拿出了一个许风之无法反驳的理由:“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好吧,明天走?”
“嗯,真不用管你弟?”
“给你一秒钟把这句话收回去,管他干嘛,过年店里特别忙,他在南风守着一点空闲都没有。”
“你这是哥哥行为吗?你这是弟弟行为吧。”祁桑一边摇头一边说,“幸好你不是我亲哥哥。”
“我没你这样的亲弟弟,但可以有你这样的老婆。”许风之嘬了一口祁桑脑门发出“啵——”的一声。
“去你的,快收拾东西,明天就走。你能去几天?”
“半年都行。”
“半个月就够了。”
第二天晚上七点的飞机,到滨海市正好九点半左右。许风之特意定了晚上的机票,想尽量减少祁桑对白天的恐惧。
出门时许风之给祁桑蒙上眼戴上墨镜口罩,祁桑被动的任由许风之往他身上招呼这些小配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觉得有一首歌特别符合现在的意境。”
“亲密爱人?”
“不对,是当你老了。”祁桑缓缓吐出一句,“当你老了~眼睛瞎了~”
许风之轻轻拍了下祁桑后脑勺:“走吧,老伴儿”
“好勒,导盲犬。”祁桑热情的回了一句。
“找抽呢你?”
“刚不是抽过了吗~”
一直到飞机落地都无事发生,除了祁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低着头紧紧贴着许风之右手。
到了许风之的家,祁桑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大腿随着他的动作让他解开眼睛上的纱布,没多余反应。
忽然间,祁桑从沙发里弹起来问许风之,“刚才有人偷拍我吗?”
“没有!”许风之紧张又坚定地回答。
“切,不识货。我今天打扮这么像明星,居然没人拍照。再说了,身边跟着这么帅的保镖,都没人注意。”祁桑又倒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许风之知道祁桑在反过来安慰自己,想把自己从那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中快点拉出来。
“哎,你以前来过?怎么在这儿也有房子。”祁桑没话找话。
“以前去过挺多地儿,可能住过一段时间觉得这里不错就买了。”
祁桑对许风之的有钱程度有个大概的了解,听见他这么说也没多意外。
许风之起身去厨房,之前叫人来打扫过,冰箱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他问:“吃什么?给你做。”
祁桑想了想,“想吃家乡菜。”
许风之自信甚至有些自我膨胀地说:“哪道菜,哥哥什么都会。”
“炒馒头还有洋葱炒蛋,行吗?”
“什么,”许风之震惊道,“洋葱还能跟蛋炒?”
“不懂了吧,闪开。我做的饭,一般情况下猪都不吃。有几道例外,今天先让你感受下其中两道。”
许风之看着祁桑更加自信更加自我膨胀地穿上围裙走到厨房,先暂时收起了疑惑。
“洋葱半个切丝……许风之离远点,好呛我要哭了。”
许风之拿着纸巾给祁桑擦眼泪,又找出口罩和墨镜给他戴上。
祁桑等许风之忙完,继续解说。
“鸡蛋打散,炒凝固之后盛出来……”
“洋葱炒软,加点盐……”
“鸡蛋倒进去……”
第一道菜就这么准备好了,闻起来其实还不错,但许风之觉得这两种食材搭配在一起,就像托塔天王和女儿国国王终成眷属一样,诡异,不和谐。
祁桑洗了下锅,准备炒第二道菜。
“馒头切成丁,再切一点大葱……”
“鸡蛋打散,炒凝固之后盛出来……”
“你刚才做洋葱炒蛋的时候怎么不多炒点鸡蛋?”许风之发出疑问。
祁桑单方面切断和许风之的联络信号,假装听不到。
“先放葱,然后炒香放馒头……”
“鸡蛋倒进去……”
“好了~”
祁桑把两道菜放到餐桌上,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许风之。
“尝尝。”
许风之先尝了口洋葱炒蛋:“嗯……有股奶味~”
祁桑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略带矜持地说:“确实。”
许风之又尝了一口炒馒头:“这个……”有点咸,盐粒没炒开。
“忘了,这个要倒在牛奶里吃!”
“嗯?”许风之心想,没有炒糊,至少表面看上去能吃,加到牛奶里,里面没炒开的盐粒就能借着牛奶化掉,这种吃法,妙啊。
祁桑用微波炉加热二十秒牛奶,然后端过来,往碗里加了两勺炒馒头,“试试。”
许风之舀了一勺牛奶馒头混合物尝了尝,眼神发亮,“好吃!”
“对吧,我就说这是我做的比较好吃的几道菜之一了。”
“发明这种吃法的真是个小天才。”许风之给了祁桑一个隔着空气的吻。
“我小时候任铭元老给我做这个,就是我爸,你知道的。谁第一个发明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爸让我这么吃的目的是嫌我一口馒头一口蛋一口牛奶吃的太慢,混在一起能加快吃饭速度。后来,吃着吃着就习惯这个味道了。”
许风之听着祁桑用平淡的语气说平常发生的事,脑海里这块名为“祁桑”的版图变的更完整了些。他端起牛奶碗叫了声:“干杯。”
不过洋葱炒蛋实在太诡异了,他在心里摇摇头,尽管能吃但还是很诡异。
“明天白天我们出门吧,我带你去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逛逛,离这儿不远。”
“好,难受就告诉我,我们就回家。”
第二天,祁桑戴上口罩,然后把墨镜和纱布揣兜里,拉着许风之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他还是很紧张,像是掉入了另一个极端,他变的话很多,甚至在路上给许风之来了好几段绕口令,许风之一边开车一边当捧哏,几次没接上话,祁桑也没注意。
目的地是一个老式小区,没有门卫,没有围栏。许风之把车停路边,从车前绕到另一侧打开门,紧紧拉着祁桑的手,把他带出来。
小区入口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店,祁桑看到陌生人下意识的露出怀疑、戒备的眼神。许风之搂住他的肩,把他带到怀里问:“要糖葫芦吗?”
“要那个山楂里头夹糯米的,不要夹豆沙的,豆沙的那个太甜了齁得慌。”祁桑又开始紧张的喋喋不休,“这个店开了好多年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有,来之前我还以为这里会变得认不出,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时间好像停住了,外界所有的时光流转都没影响到它。许风之你快看我,我现在是不是才六岁。”
“小朋友,哥哥请你吃糖葫芦。”
“呸~应该叫叔叔~”
“你要是喜欢叫什么都行。”
“那我叫你导盲犬,你还想抽我来着。”
“嗯~不冲突。”
“哈哈哈哈哈哈哈……”祁桑笑的很大声,来了来了,又是这莫名奇妙的笑点。
许风之跟着祁桑走到单元门口,祁桑压低了声音说:“这里不隔音,小时候在家什么声音都能听见,有段时间隔壁男的老是打孩子,打的时候还要说’不许哭,这叫通过皮肉触及灵魂’。我小时候看见那男的就害怕,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
“我还记得,有一次白天我一个人在家,楼上看恐怖片,一边看一边尖叫,一个男的,叫起来比片子里的女鬼都凄惨。我在楼下吓得瑟瑟发抖,跟着我爸我妈睡了好几天。”祁桑停顿了下说,“如果没有那几天,会不会现在我也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啊。”
“虽然你没有弟弟或者妹妹,但你有一个叔叔,一个哥哥,还有一个老公。”
“去你的~”祁桑把手伸进许风之裤兜,掐了下许风之大腿。
“别掐这儿,再掐不文明了。”许风之赶紧抓住祁桑的手。
“你怎么回事儿,给我正经点。不许对着六岁的小朋友开黄腔!”
“行行行,你手先拿出来。”
祁桑扣着许风之的手走到以前的家门口,那间屋子里应该住着人,站在门外,能听见里面有炒菜声,还有饭菜的香味飘出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像回到了六岁时,在外面玩累了,一推开门,有人等他回家,等他进门,给他尝刚出锅的菜。
以前,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能舍弃,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他,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过去他不是不要,而是没有。
许风之陪着祁桑默默站在那,听着左边屋子里传来小孩儿的打闹声,听着右边屋子里传来夫妻的吵架声,闻着周遭混合在一起的菜香味,想着祁桑从这里度过的那六年。无数细枝末节构成了这个吉光片羽一样的祁桑,少了哪一分哪一毫都不是他。
“走吧,回去了,今天的短途旅行到此为止。”祁桑放开许风之的手,走在前面。
许风之紧跟着祁桑,像是大人跟着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怕他摔着了磕着了碰着了。
“我可能真没事儿了。”祁桑回头对许风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