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果
夜幕，如墨般浓稠深沉。
长宁宫内，灯火煌煌。
沈黛的指缝中被扎满了银针，每一根都深深地刺入她那娇嫩的肌肤，殷红的血珠顺着指尖缓缓淌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令人触目惊心的红梅。
她往日的娇贵连同她头上掉落的珠钗一般，瞬间支离破碎。
“你瞧瞧你这娇嫩的手指，都已经不成样子了。还是乖乖喝了吧，也好免受这皮肉之苦。”吕贵妃握住她受伤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眼神中满是得意与嘲讽。
只是稍稍一用力，便引发一阵钻心的疼痛。沈黛忍不住浑身颤抖，痛苦地呻吟出声，而吕贵妃却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
她猛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皆是不甘，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吕贵妃，我究竟何罪之有，你竟要逼死我？”
“你不过区区一个淑妃，而我乃是尊贵无比的贵妃，赐你死，何须理由？”吕贵妃悠悠踱步靠近，其手中的鸩酒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光芒。
“想要我死，总归得给个说法。我究竟犯了何罪，竟要劳烦贵妃娘娘深夜至此行赐死之事！”吕贵妃将鸩酒送至她面前，却见她用尽全身力气，猛然间将酒杯狠狠掀翻在地。
酒杯破裂的声响在死一般寂静的空气中尖锐地回荡，鸩酒四处溅出，浸湿了大片地面。
吕贵妃猛然扬起手，“啪！”一声清脆而狠毒的响声于空气中久久回荡，沈黛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
沈黛难以置信地捂住脸，还未等她从这痛中有所反应，吕贵妃又是一巴掌挥了过来，“啪！”
“你可知罪？”吕贵妃声色俱厉。
沈黛强忍着疼痛，执拗地说道：“我何罪之有？”
吕贵妃眼神冰冷彻骨，再度扬起手，“啪！”这一巴掌更为用力，打得沈黛嘴角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衫。
“你活着，便就是你的罪。”
吕贵妃咬牙切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沈黛千疮百孔的心。
沈黛嘴角牵起一抹凄绝的笑：“原来这便是我的罪……贵妃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贵妃面色阴沉如水，手中拿着一枚精致的玉佩，缓缓踱步至淑妃面前。
她的动作优雅，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漠，将玉佩系在了淑妃的腰间。
沈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颤抖着双手握住那枚海棠纹玉佩，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绝望：“这玉佩……”
这枚海棠纹玉佩是她亲手雕刻赠予皇帝的定情之物……
而如今，这枚玉佩竟出现在吕贵妃手中，她似乎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但她却仍无法相信那个爱她入骨的陛下竟要杀了她！
就在昨日，她还与皇帝一起在宫墙之上相依相偎看朝阳初升。
那晨曦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的脸庞，皇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着绵绵情话，而沈黛则靠在皇帝的胸膛。
她问皇帝：“这些年你对我可曾倦过？”陛下一句温柔的未曾，让她觉得这些年在宫中所受的委屈都荡然无存。
贵妃的声音冰冷决绝：“你还是早些上路吧，说不定还能与你那死去的父兄在黄泉路上相见。”
吕贵妃的话让她如遭雷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的父兄，那可都是征战沙场、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他们一生都在为了国家的安宁而浴血奋战，他们的忠诚与勇敢无人能及。
沈黛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深爱的陛下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的功臣痛下杀手？他们为国家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会换来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不，我的父亲是定国公！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这是皇上的意思，我要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她嘶声喊道，作势就要往外冲。
“你想知道什么？本宫可以告诉你啊，你的父亲被五马分尸，你的兄长坠崖而亡！而你，马上也将是一个亡魂而已。”
吕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她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道。
沈黛听到这话，犹如被万箭穿心，身子猛地僵住，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嘴唇颤抖着，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喃：“不，不会的，这绝不是真的……”
片刻之后，她突然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怒火与绝望：“你胡说！你在撒谎！陛下定不会这样对他们！他们是功臣……功臣！”她冲着吕贵妃怒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怎能容忍这个沈淑妃如此放肆，平日里陛下护她也就算了，而今日，谁都护不住她了。
只见她眼神一示意，身旁的宫女心领神会，两人一同迅速绕到淑妃身后。
“撒谎？本宫可没那个功夫，本宫今日来就是要送你上路。”淑妃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条冰冷的白绫紧紧地勒住了自己的脖颈。
她惊恐地挣扎着，双手拼命地去抓那勒住自己的白绫，试图将其扯开。
然而，贵妃和宫女紧紧地抓住白绫，用力地往后拉扯。沈黛的脸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发紫，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她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实话告诉你，本宫就是见不得你这狐媚的样子，见不得你用那双我见犹怜的手去触碰陛下。”贵妃的脸上毫无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恨意与决绝。
她咬着牙，手上的力气愈发增大，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一刻。
宫女也丝毫不敢松懈，紧紧地配合着贵妃的动作。
渐渐地，沈黛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终于她不再挣扎了。
她死了，死在曾将她视如珍宝一般的陛下手中。
直到确定淑妃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贵妃才松开手，看着已经死去的沈黛，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仔细地将手上的痕迹擦拭干净。
随后，她冷漠地命令宫女：“将她整理干净，莫要让皇上看到了。伤心。”
身后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宫廷的这一角仿佛被黑暗彻底笼罩。
而那晚来一步的少年，推开了厚重的宫门……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场可怕的噩梦，而那枚曾经彰显着她与陛下恩爱无双的玉佩，依旧系在淑妃的腰间，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永宁宫内，惨白的烛火悠悠摇曳着，光影在四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
淑妃棺椁已然静静地摆放妥当。
皇帝伫立在棺椁旁，目光落在了沈淑妃身上。她的容颜依旧如往昔那般明艳动人，美好得让人沉醉。
皇帝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摩挲着沈黛那细腻的面庞，动作温柔至极，仿佛回到了他们曾经的缱绻时光，口中喃喃低语着她的小名：“棠儿，你还是这么美。”
他的声音里满是深深的惋惜与无奈，继续怅然叹息道：“若我不是帝王，你也不是沈仲黎的女儿，那我们必定可以一直这样相依相伴下去。朕也着实不想如此，这江山尚未完全稳固，朕必须要将一切可能对朕不利的因素都清除干净，方能保江山稳定，棠儿，你说对吗？你一定不会怪朕的……”
恰在此时，天空中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那突如其来的轰鸣声让皇帝的脸色瞬间剧变，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而后那颤抖的手指竟直直地指向了沈黛，“就连你也怪朕是不是？”
就在这一瞬间，只见沈黛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水，那滴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淌，仿佛在诉说着她无尽的冤屈和痛苦。
皇帝看到这滴泪后，自己的眼角也紧跟着流出了泪水，他颤抖的手抚摸着沈黛脖颈处那触目惊心的勒痕，心痛地喃喃道：“是不是很痛？朕明明都特意交代了让贵妃一定要好生送你走，她怎么敢如此狠心地对你！朕必定要狠狠惩戒她。”
说完这些话，在那摇曳不定的烛影映照下，皇帝原本俊朗的脸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扭曲的神情中交织着蚀骨的痛苦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