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盛怒(一)
陈氏放下手中杯盏,语气很是唏嘘 。
她转头看向慕兮灼,“天意有时候颇为公平,赋予你绝世才情,往往不允你多少寿命。
若论起来,母亲私心以为,人还是平庸一些好,简单一点,知足常乐才是人间常态。”
慕兮灼听得认真,内心感慨的同时,也品味出一丝怪异出来。
她上辈子便对这位惊才绝艳的驸马有所耳闻,是个风流俊逸,才情出众之人。
尤其是他与长公主之间的一段风风烈烈的感情故事,佳人才子,郎才女貌,不知道当时被盛京多少男子女子艳羡。
驸马长逝之后,二人阴阳相隔。
皇上念其功绩,加封长公主为特长公主,特许她参政之权。
坊间对这位长公主亦是怜惜不已。
而驸马突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再无传言流出。
她眼眸流转,望向陈氏,“母亲,您能说说长公主与这位驸马之间的故事吗?”
陈氏面上闪过诧异,“你想要听?”
“想,灼儿有些好奇,听夫君提过,母亲年轻时候似乎与长公主交情颇深。”
陈氏疑惑地望向儿子,凌余面色稍显不自在,侧眸避开了陈氏的目光,但依旧僵硬的点了点头。
陈氏眼中笑意浮现,余儿自小就不爱说家长里短之事,他能对灼丫头说这些,实属不易,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一些改变。
她拍了拍慕兮灼的手道,“母亲与长公主结识,其实完全归于余儿的父亲。”
提到凌南深,慕兮灼心里一紧,她知道父亲是两人心结,暗自瞥见两人神色如常,方才心安。
陈氏许是忆及往事,眉眼洋溢出笑容,“荣安母妃原是异国之人,先皇在世时,恩宠有加,大昭皇宫的礼仪规矩她并不需要遵守。
荣安刚一出生,先皇便将她封为长公主。
随着年岁渐长,荣安越发聪慧异常,先皇愈发疼爱,故也娇养得她愈发活泼大胆,整日男装装扮,偷溜出宫是常有之事。
余儿的父亲经常跟着余儿祖父出入宫中,一来二去,两人自小便结下深厚情谊,他去到哪里,身后都有荣安的影子。
直到余儿祖父战死漠北,尔父便接替他镇守边疆。
八年后,胡人来犯,侯爷率领军队大获全胜,一战成名。
先皇一纸诏令,侯爷帅军凯旋回京受封。
直到……”
那一日的情形仍深深印在陈氏心中,眼中。
少年将军,一身银甲,骑乘通身雪白高大战马,随队伍缓缓行于盛京街头。
街道两侧人群欢呼雀跃,迎接他们,正当她也看的激动万分之际,人潮拥挤中,她竟至挤至他的战马前……
她惶恐抬眸,便撞进一双沉沉的黑眸中。
至此少年将军鲜衣怒马的身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母亲,直到什么?”慕兮灼的询问将她唤回现实。
陈氏倏然回神,掩饰般的轻咳一声,“直到后来,我与侯爷相熟,与荣安关系也愈发的融洽。
再后来,年岁渐长,我与你们父亲成婚。
不久,长公主亦大婚。
然而,长公主婚后未久,皇宫生变,荣安的母妃与驸马皆在那场政变中殒命。
荣安至此闭府谢客,长居府中。
我亦整日缩在侯府的后院,已经很多年没能见她一面。 ”
听完整个故事,慕兮灼眨眨眼睛与凌余对视一眼。
凌余率先问道,“听起来,长公主与驸马皆是长情重义之人,可马氏既为先驸马乳娘,又是受何人指使要来暗害母亲?”
室内一时静谧无声,线索到这也就断了,事情成了一团乱麻,三人一时间也未能理出任何头绪。
这时,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慕兮灼脑中一闪而过,她脱口问道,“母亲,您后花园中那盆荀草也是先驸马所赠吗?”
陈氏听她说到荀草,一时之间脸色变幻莫测,“是,也不是。灼儿,您怎么会知道荀草?”
慕兮灼起身为她添了一杯茶水,“怪我,未免母亲担心,一直未与母亲言明,实乃佛堂所用之佛香被人添加了幽冥草,此草唯有与荀草接触,方能激发毒性,此毒能破坏人体机能,至人疯癫,故这么些年母亲只觉头痛,却不知是毒引起。”
凌余闻言神色更为凝重,“给母亲下毒之人,必熟知药理且擅长制毒,此人极为了解母亲,知道母亲有这盆荀草,方想出此歹毒之计。”
陈氏皱眉,“可我这么些年深居简出,与外界并无多少来往,又与谁结下如此仇怨?”
陈氏抬头转向两人,“你们以为是先驸马所为?”她又随即摇头,“我信沈家表哥为人,他断不会做出此事。”
慕兮灼抿了抿唇角,沉默片刻方道,“母亲可曾想过,问题实出自父亲身上?
下毒之人不用烈性之毒,这么些年一直想方设法将参了毒的沉香弄进府中,让母亲身体不知不觉慢慢被渗透,可见,此人极为憎恨母亲。”
凌余看了一眼慕兮灼,眼中有光闪过。
陈氏也沉默了片刻,不过很快调整了情绪,他朝着凌余招手,示意他过来。
凌余默然一瞬,起身来到陈氏另一侧坐下。
陈氏将两人之手一起交叠放到自己掌心中。
慕兮灼怔然,反应过来后,手指蜷缩着便想要挣脱开来,却被覆在上面的大掌紧紧握住不得动弹。”
凌余瞥她一眼,待见她此刻脖子,胳膊,胸前的伤处和破碎的衣裙时,眼神又是一暗。
陈氏笑言,“既然事情尚无头绪,便暂放一边,好歹今晚捉住歹人,总有水落石出时候。
母亲年纪大了,如今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的,母亲也可以过几天含饴弄孙的舒心日子。
天快亮了,母亲不留你们,速速回去歇息片刻。
母亲很累,也需要歇息片刻,理理思绪。”
凌余握着慕兮灼的手起身,“母亲好好歇息,儿子这便告退。”
两人行了个礼,牵着手退了出去。
陈氏望着暗夜中两人的身影,一时间神思不定,“心慧,恐怕事情快要瞒不住了。”
常嬷嬷急忙向前,轻扶陈氏起身,柔声劝慰,“夫人无需过分忧虑,凡事奴婢都会陪在夫人身侧。”
陈氏叹息一声,“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常嬷嬷搀扶着她一步步往室内走去。
另一边,院外两人同行,途中,慕兮灼几次尝试想将手挣脱开来。
但凌余始终沉默,面无表情,只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紧牵她手大步径直朝落霞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