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意
月闻接过那珠子，这才发现云绾右耳上的双珠耳坠，最大的那颗珍珠已然脱落，只孤零零剩下一颗小珠晃在那里，“啊！这可怎么好？”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公主出嫁的全套头面首饰，都是内廷司很早就差司珍处打造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寓意，如今这种时候，哪里有时间再去修补。
云绾惊觉，刚想伸手去摸，却见李贵妃已经伸手将她耳上的坠子取了下来，“慌什么，这么毛毛躁躁的，跟着公主出去了真的能当用吗？”
她略一侧头，自将自己耳上的秋叶翡翠金福耳坠摘了下来，放在掌心递给云绾，“公主虽不是我亲生，可好歹也是云承的亲妹妹，我这个庶母替你母亲表表心意吧。”
那翡翠雕成了两片秋叶，冰种晴水。戴在少女的耳上非但不显老沉，反而更添俏皮，再加上金福钩饰，又衬今日的喜事，实在是上佳之选。
云绾略一福身，“谢贵妃娘娘。”
月芙接过耳坠给云绾换上，执事女官过来催促，众人又连忙簇拥着云绾上了轿。
贵妃身边的宫女青雀这才道：“那是娘娘进宫之时，老夫人给的陪嫁，她配吗？”
贵妃看着云绾进了轿，仪仗又复摆开，略一扶鬓发，“她一个微末宫婢生的女儿，自然不配。可本宫怎么说也是云承的养母，云承跟他这个妹妹向来亲厚，不过卖云承几分薄面罢了。一个小玩意儿，你还心疼上了。”
公主出嫁，有名分的内命妇均需送至东门口，云绾那边刚刚起轿，众嫔妃坐的肩舆便也到了。
青雀扶着贵妃率先上了肩舆，雅乐之声又起。青雀小声道：“娘娘心慈仁厚，郡王爷必然感念娘娘恩德。”
李氏斜了她一眼，浅浅叹了一口气，肩舆晃摇得她发上的坠饰也轻轻摇摆，恰如她此刻的心境。
若不是父亲，也许她也能有这样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给所爱之人的时刻，而不是这么多年小心翼翼侍奉一个年岁长自己许多的帝王。
她膝下没有自己的一儿半女，这么多年只有一个收养的云承。就连恩宠稀少的良妃都怀过几次。
而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以，在拥有自己的孩子之前，她需得笼络住云承，扮演好一个慈母所需的一切。
宫门的飞檐已隐约可见，雅乐之声更加响亮，赵焱一身朱红朝服，戴纱帽，配金带，站在亲迎队伍的首席，他身侧正是现任武安侯赵孚。
赵孚也是全套侯爵正装，虽然鬓发已经有些花白，可是脊背挺直，精神矍铄，倒也显出许多神采。
“殿下仪驾快到了，宫中教引说的话你可都记熟了？”赵孚低声向儿子问道。
赵焱脸上一直带着一种得体的浅笑，嘴唇几乎不动，浅浅道：“孩儿做事，父亲还不放心么？”
“这尚公主的恩典，是无上荣耀，你千万好好把握。至于你大哥的事情，我今天也明白告诉你，他有心怡的对象，实不想再履行跟许家的婚约。”
赵焱面色不动，只是眼眸之中瞬间有一丝情绪闪过，眉头微微蹙，“大哥也是糊涂，商贾之女也想娶进门来，商门贱婢将来还跟公主做妯娌不成？”
“可那许氏女已经毁容了，二郎！一个妇容有亏的女子，你让你大哥怎么娶做正室？平白叫人笑话不是？”
“毁容了也好歹是清清白白官宦门户的女儿，怎么也好过那种商贾贱婢，父亲可别糊涂，您的儿妇已经有一位公主了，您的亲家是当今圣上，您不怕公主对此商门女子做嫂嫂有意见吗？难道要为这种事情开罪天家？”
赵孚低头不语，赵焱又继续道：“之前我已经同父亲说得很清楚了，父亲再好好考虑考虑，是想要这皇家贵戚，还是想要那种商门亲眷。”
“二……”赵孚还想说什么，可是公主仪驾已经到了眼前，赵焱已跟着执事女官上前，在公主轿前，展袍而跪，行君臣大礼。
即刻便有内官唱喝“礼成，驸马揭帘！”
说是驸马揭帘，可真正上前掀开轿帘的是武安侯府的侍人，帘幕卷起，端坐其中的云绾华冠美服，却扇遮颜。
赵孚亦上前叩拜，公主行陞轿礼，众命妇归还各宫。
内侍牵来马匹，驸马翻身上马，奏乐的换成了武安侯府的乐师，街道司的士兵已提着镀金水桶等在宫门口，随着礼官高声道：“行水路！”
公主出降，至此正式开始。
整整一天的仪式，被搀扶着往来各处，直到天际擦黑。回到公主府中，云绾都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公主出降是不必住在驸马家的，因着云承的斡旋，东宫亲自过问此事，云绾的宣宁公主府得以修建在武安侯府的旁边。整个府邸虽然不大，却是修建得别有情致，月闻几乎看花了眼，陪着云绾进了卧室仍旧是止不住地好奇。
“殿下，这宅子比咱们在宫里住的都要好呀！太子殿下可真是有心了。”
月芙从妆台上取过托盘，走到云绾身边，替她将头上沉重的燕居冠取下来，“太子殿下向来兄妹友爱，又加上郡王爷的美言，哪有不好的道理。”
顶着这一套行头一整日，云绾已经觉得脖颈僵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随着月芙的手将那些插戴一一取下，她这才能抬手瞧了瞧肩膀，又活动了一下脑袋。
“唉……在这种繁华之地修建这么大的府邸，想来是占了不少民宅的，哥哥跟东朝确实是有心了。”提起公主府，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季言川，想到跟季家同样遭遇的百姓也一定很多，不免唏嘘，“这新开的府邸有许多外面来的人，说不定就有家宅被占的百姓，你们平日里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这里比不得内廷，莫招人怨恨生出事端。”
月芙端着取下来的发冠首饰退下，月闻上前来，接替月芙替云绾脱掉了华丽的燕居服，“知道了，咱们在瑞云馆的时候也是低头做人的，不过就是继续咯！”
月闻撅着嘴巴，故意做一副俏皮样子逗得云绾忍俊不禁，主仆二人嬉笑在一处，月芙却又带着几个托着妆奁衣衫的侍女折返进来，“请公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