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符本质·完
它的出现,极大的改变……不,败坏了符道。
许述秋三番两回想要把喵主子抱回臂弯,但后者这会儿只顾着在桌面上来回踱步,大司礼一边有点小委屈,一边震惊的说:“那这是成功了,可我怎么从没听过类似于符神的称号?”
任晚娴摇头:“不,实际上,这是个从头到尾的大失败……这样说吧,确切来说,那几个符疯子,一开始想制造的并不是什么符神,而是符脉。”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在修仙界有这样一个八字金句:脉落成荫,荫落成道。
完美的说明了,两者是个同级的厉害玩意,且存在密切的联系,甚至实现相互转化,也不是啥不可能的事情。
在场的学生除了团秋秋以外,对这些都没啥具体的概念,只是听过这八字金句,就算听过某种很有道理的释义,也不可能确定对错,于是,任晚娴简明概要的说:“以人道的角度来说,成脉大概类似于多了个大官,吃官家饭,大道小道属于开了个商号,个人创业吧。”
两者都和铁饭碗没啥关系,人道很公平,做得不好就滚蛋,下边多的是急需提拔的好苗子。
“实际的区别……人族历史挺长的,不知几万年,期间无数大道小道死得悄无声息,”任晚娴说,“唯独成脉后的情况不大一样,通过某些复杂的机制,哪怕衰败到极点,只要人道不灭,再差的结果,也就换个人当官吧。”
许述秋毕竟也是个礼官,琢磨到这儿,有些明白了:“我懂了,成脉就相当于把符箓一道变成了一个官职,官员会因为各种原因没了,但官职不会,能者居之罢了。成大道就是开了个商号,繁荣当然好,没落了就会迅速被人遗忘,泯然于世人……”
“大概就是这样的。”
团秋秋卷起尾巴,打了一下许述秋还在努力揪他的手:“可成神,这既不是成道也不是成脉喵,喵,他们的目的完全失败了……晚娴,你之前说的本喵没怎么听懂,但这个本喵听懂了,这个所谓的符神,让画符,从一项技艺变成了一种仪式,对吗?”
任晚娴颔首:“正是如此,这个符神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人性,而祂的神性……与世间大部分被供奉的神也完全不同,祂并没有几分庇护苍生的神意,更多的,是那些符疯子们留下的执念——壮大符道。”
“可怕的是,从符神的角度来说,壮大符道,和壮大他自身,基本上算是一件事儿,更可怕的是,从符神的角度来看,那些参与了借法成符的神,都可以算是符道散落在外的力量,更别提本来就与符神渊源密切的道教祖师们了。”
众人:……
长久的沉默。
直到孟子真打颤的牙齿成为了现场除了呼吸声外唯一的声音。
“……我师父说过,”孟子真艰难的找回了说话的力气,“三千年前,道教百位祖师与一尊强大的邪神斗法,打得天地破碎,大道荒芜……总而言之,就是很惨烈,大量的神像金身破碎,化为金色粉尘之雨,自那之后,道教就没落了……”
任晚娴:“每个传说总有它的起点。”
孟子真的发言让团秋秋愣了愣,续而,喵仙有些不解的追问:“本喵差点忘了,这些参与借法成符计划的神,有被多年香火愿力供成的神像金身,但更多的,应该是如本喵这样的神修喵?他们对自身被抽走了多少神力,还有这些神力具体的流向,难道就没有感觉?没有一丝察觉?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骗?”
这话一出,众人麻木的思维出现了波澜:是啊!不应该……
“祂们当然没有办法追溯这些神力最终去向何方,又具体是被用来干嘛了,”任晚娴说,“大劫扰乱了天象,颠覆了阴阳的平衡,在混乱里,就算想要追溯的,是自己的神力轨迹……”
顿了几秒钟,任晚娴寻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那也如同在飓风中发出嘶吼,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般无力。”
“对的,至少在三千年前的时点,神术发展水平所限,祂们几乎无法知晓自己的神力被借走后,具体都被拿来干嘛了——没法晓得这些神力到底做成了什么符箓,做成了多少张符箓,能隐约确定用途是制符就是极限了,就算偶尔有意识到,许些神力被人当油水抽了,但也没想到,油水居然有那么多吧。”
团秋秋:“喵的……”
任晚娴继续:“这个符神被镇在太清山脉的最深处,但祂对符箓的影响却不会消失,如秋秋所言,制符一道从一项技艺变成了一种仪式,而符神仪式这东西嘛……除了以精气神充当虔诚的香火外,其余的珍贵材料,大多就是取悦神明用的,高兴了就相当于成功了九成九,不高兴了那就啥都不是。”
“问题是,那个符神,其神身所成的符阵,哪张符不是奢侈到了极点的独享一座仙庙的信奉?哪张符的用料不珍贵?”
说到最后,任晚娴摇头晃脑的为这段隐秘的历史画上句号:“道教的天师自那之后一蹶不振,修仙之路断绝,此后的符箓大家也是寸步难行,好在那尊符神被镇压得愈发厉害,又有符修大家对符箓进行了很多优化,变成了今天这副凡人用得起样子……其实也就最近两三百年的事情。”
张师傅听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品味完了三千年前的宏伟史诗,然后他一句话把众人带回现实:“故事和原因,都已经知道了,可我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对解决问题有帮助吗?”
心潮澎湃之后是现实扑面而来的冷漠。
是啊,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道……晚娴大人您有办法绕过这个限制?”张七承做为张师傅的得意门生,同样更关注实际的问题,“可具体该如何做呢?”
任晚娴摆摆手说:“确实有办法——这放三百年前是行不通的,好在那尊符神也不比当年了啊,祂今晚就要没了,随着祂强加的影响散去,以后制符会越来越容易……现在,只要不借法,并剔除掉那些有仪式效果的符文、笔法和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就行。”
众人惊了:“晚娴大人,不要若无其事当做没发生啊,什么叫做‘祂今晚就要没了’?什么情况?”
面对着众人已经完全被吊起了好奇心,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一个答案的热切眼神,任晚娴她……
可耻的鸽了这个话题,并板书“蚀刻法”三个大字,表示这就是量产符箓的解法之一。
众人:……
“其实,这个缺口从三百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任晚娴无视所有认真听讲的同学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符文本质为引动天地灵流,变化万物的一种抽象符号,同时也可做为认知灵气世界的数学工具,就和你们割草用的镰刀,喝水用的杯子,算术用的笔头一样,本质并无不同。”
“你们以后会看到更多神奇而不可思议的现象,以凡人的视角认知到灵气环境的诡谲和怪异,及其难以琢磨的本质,若是怀疑人生,这并不可耻,若是认为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得到一个答案……”
心灵鸡汤灌到一半,突然开始发苦,变得有毒起来。
“那也很正常,这世上就没几个事儿,单靠一代人就能完全搞明白的,从神学到哲学到博学再到格致学,从来都是如此。”
ps:物理学曾叫做格致学或者格物学,出自成语格物致知——该成语由最早由西汉·戴圣《礼记·大学》中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引申而出,意为穷究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
“那么,前戏也够久了,这是浮空蚀刻机的图纸,它可以在琉璃腔体内,制造一个理想的悬浮、真空、净灵环境,来完成钢板的符文雕刻作业,但是,功能变得强大的同时,它各个构件的工艺,还有运行的环境,所需的灵气源,要求与之前的机关物都有天壤之别,单刻针对灵流喷涂量的精准控制,就不是那种‘差不多’就行的大老粗。”
顿了顿,任晚娴舔了舔嘴唇,决定加大鸡汤的力度,充分调动员工的工作热情:“我前边说的都是内部消息,咱们能不能符箓一道得以逐渐松口的珍贵风口扶摇直上,成为天下第一的符箓生产大国……算了,咱们直接来谈谈具体的技术问题吧。”
尽管她这个大饼其实很大,而且有实现的前景,但她面前这帮子人,连苗淑藩国的疆土从哪到哪,具体有多大都没个概念呢,实属是瞎子去看电影,就听个响的事儿。
任晚娴抬头,神念穿过天花板,与空中路过的蚀涵师兄打了个招呼,后者勉强扯出长辈的微笑和她打了个招呼,显然还沉浸在获准下山的抑郁中——做为一个只喜欢搞研究的技术宅,下山替师父跑腿什么的……当然超开心的啊!
不宅个千百年缓不过来的那种开心啊!
任晚娴:蚀涵师兄加油啊!师妹给你比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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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海界,太清山脉主峰一带,遗址——
虽说是要和师父,跟着掌门一道来见见世面,松依得以提前几天结束了自个儿的美好的剑谷面壁生涯。
并处于看谁的影子都觉得这影子可能会突然动起来,挥剑砍人的pdst状态。
……不是啥大大问题,对昆仑剑修来说,都是常规操作,剑谷的练剑氛围太好了而已,暂时的,缓缓就好。
反正松依显然不觉得自己会续降落pdst之后,再喜添个影子pdst。
总而言之,结束了禁闭,呼吸到了外界的新鲜空气,心情好得不行。
但看长老、师尊和掌门少见的凝重神色,松依就算再不懂得读空气,也不会像小字辈那样嘻嘻哈哈,御剑乱飞,没个正形。
等到了地方,只见厚重的云雾完全遮蔽了太清山一带,而且,他们来晚了,这儿已经站了好几拨大佬,阵容豪华到连师尊都平平无奇到平凡了起来:
武当山那早千把年就只闭关,不再过问世事的太上掌门张屠雍
常年自闭,活得像个密宗,不知道在搞啥的司岁宫……他甚至只能靠司岁宫的仙袍认出来者的身份,并不晓得宫主的名讳。
儒门、墨家、法家、名家、纵横家等学宫圣人聚集于此。
还有个致力于天地阴阳,地脉五行,灵流循环,避免无光大狱复现的两仪门……
阵容及其豪华。
这让原本还能嬉皮笑脸的小辈,一下子也仪式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人齐了,”一位圣人愁苦着脸说,“可当年的记载,在关键处却语焉不详……我们之中,到底谁才是阵心?”
小辈们都很困惑,于是,大佬们一边神念交流,一边给小辈们说说当年的事儿——反正,太清山的事情,很快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此略过任晚娴提到过的内容和小辈们听着秘闻,与许述秋等人别无二致的惊吓和刨根问底。
道教自三千年起就已经没落。
当年那场道教百位祖师拼得金身不要,神位不存才勉强镇压的符神……自然在数日后,吸引了仅剩的修仙大能们赶来赶来情况。
也不是他们不想快点来,他们也深知这些道教祖师的神像金身,大多仅余一缕残魂了,论打架往往比生前差远了,情况很不妙。
但是……那会儿大劫刚过没几年呢,有哪个求道境以上的修仙者,是完好无损,毫发无伤的?
就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邪修,都为了自身的存亡,不得不与无光大狱硬刚呢。
所以,很现实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符神即将落地,动作最大,最有可能计划败露,被人察觉的几年里,有可能察觉到这个阴谋的大佬们,都在闭关养伤。
又或者是,在寻求勉强压制伤势的微弱可能,希望多撑个几十年,能为自家新一代的修仙种子,再挡点雨水和大风。
就算伤势较轻,还能在外边跑的,也在忙着稳定各界的灵脉、水脉和地脉,设法减轻灾后的二次损害,根本就走不开。
所以,等到各方大佬一边呕血/捂着断臂/神魂不稳/胸口有个大洞啥的,狼狈不已的聚集到太清山时,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