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符本质·其三
不管多少次，任晚娴都好想大吼——借法成符和山水印之类的玩意都一样，都是邪道！邪道中的邪道！而且还是被滥用的邪道！
但是呢，也和之前的无数次情况一样，不管发生啥，任晚娴都会忍住这种仰天长啸的冲动，并完全忽略了比她更想仰天咆哮的众人，继续讲课。
“虽然是马后炮，不过你说的是设身处地嘛……”
“从表面来看，借法成符是个伟大的壮举——我承认它在大劫持续期间，做为应急预案，是十分优秀的决断，可在大劫结束后，借法成符仍在继续泛滥也就算了……它还涨价了！”
任晚娴在“涨价”两个字上挂了重音。
只余众人茫然的复读似乎是重点的字眼：“涨价？”
“对啊，”任晚娴说，“你们知道无光大狱期间，一张最便宜的、保质期大概三个月的五雷符才多少钱吗？”
众人诚实的摇头。
“大概一两银子一张。”
五雷符可不是辟邪符这种只能被动防御的基础符箓，它属于中阶的雷符，能借祖师的天地雷法，一道符就能劈下一大片雷光，持续十几个呼吸不散，在这雷法之下，邪祟根本无处遁行，也无法逃跑，直接死一片！
就算目标不是邪祟，对付妖兽那威力也是杠杠的，妖兽就算没当场去世，那也得瘫地上动弹不得，补刀啥的十分方便……
书写这种符箓需要用到混合了雷兽精血的朱砂墨，符纸是镀银纸——由纤细到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纯银丝和络蚕的丝混织而成，如此，才能承载雷法的霸道。
顺带一提，单镀银纸的价格就在30两银子一张起步。
制作者至少要拥有六钱天师的实力！
……显然，这种昂贵的符箓，哪怕是孟子真那见多识广的师傅孟时平，也只是，有幸上手摸过两把罢了。
于是，孟子真咆哮了：“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三千年前，五雷符是写在黄纸上的啊，墨水也只是普通的灵墨。”
孟子真差点真把身上的袍子掀了发出呐喊：“您扯谎也有个逻辑成吗？！黄纸和普通墨水怎么可能承载霸道的雷法？！”
任晚娴只是带着一点怜悯看着他：“如果这是事实呢？”
“如果我告诉你，三千年前的凡符，基本都是用普通的黄纸和混合了兽血和植物汁液的墨水制成的呢？一个专门画雷符的三钱天师，拼命点的话，一天能画10几张五雷符。”
孟子真感觉肺腑呛了一口郁气——肺部居然被空气呛到的诡异感觉，令他一时失声。
足足给了在场的学生们三分钟的缓冲时间，任晚娴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大劫持续了十几年后，为了符法大道的延续，某几个符道大能聚在一起，撒了两个弥天大谎。”
“第一个谎言名为‘假戏真做’，他们声称，仅靠普通的黄纸和墨水就能一直借法成符，是天真的错觉，制符过程中，被借法的仙尊们一直在被消耗……嗯，对，事实也确实是在被消耗，但这猛烈的消耗……主要是因为，这些符道大家，在秘密囤积大量的高品仙符——没错，他们趁着大劫的混乱，用借法来成就高阶仙符，还是批量绘制。”
每天每天都这么榨干了制仙符，这能不虚吗？哪个升仙境都虚啊！
可外界对这些符道大家的疯狂举措一无所知，他们看到了那些神位上的金身们，在大劫的十几年间，确实一步步衰弱了下去，特别是符道的三清祖师爷，由于被借法太多，神位都不稳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神，神位都裂了。
对此，很多人觉得，这是简化了‘借法’这种复杂仪式的代价和隐患。
“第二个谎言，名为‘以身献道’。”
“当时能挨过大劫十几年，广大普通人的生死存亡与凡符密切相关，”任晚娴说，“换言之，借法成符构筑起来的凡俗防线绝不能被放弃，于是，越来越多的山上仙家开放了自家的祖师堂，迁出祖师的神位，转入道教一派，甚至有不少求道境和升仙境的大能，牺牲自身，一身神魂和修为融入黯淡的神像金身中，祝其庇护苍生。”
“甚至，为了演这场逼真的戏，那几个密谋的符道大家，也主动献身，一身修为和神魂烧了个干干净净，打消了一些怀疑者的疑虑……或者说是，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团秋秋这会儿也不肯老实待在自家大司礼的臂弯里头了，它跳到桌子上来回踱步：“争取时间？喵喵喵？这些混球到底想要干什么！”
任晚娴沉默了一下：“为符道成为大道，进行奠基。”
“大道和小道的区别，人道自有其判断瞄准，我也说不好，但所有大道都具备以下特征：知名度广，是大人小孩老人都晓得的常识；普适性好，上到老人下到小孩只要有的学都能耍两把……以及最最关键的，要有足够的历史底蕴和渊源。”
“就好比剑法一道，其被使用的时间从古至今贯穿历史，古往今来的名剑名师数不胜收，延伸支脉小道数以万记，与其相比，只在无光大狱中绽放短短百年光华的符道，两者之间的差距，当真犹如萤火与日争辉。”
“所以，这些符道大家认为，必须趁着这个机会，炼制出无数媲美那些名兵的高品质仙符，这些仙符……均为庞大的符阵的一部分，然后，在这个信众们祭拜道教仙人最虔诚的几十年，以秘法让这些仙符处于分离却有相连的状态，散于天下道观，以香火愿力炼之，使之孕生神性，最后，再秘密将这些仙符聚集在一起，融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符神。”
说实话，听众们都惊呆了。
被这一连串听起来在说梦话，但好似又有那么一丢丢可行性的说法惊呆了。
“这个计划还挺顺利的，确实有修仙者推演出这些道家的人不怎么老实，再偷偷抽油水，但谁也没想到，在人族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油水都抽成油田了……啊，不用在意油田是啥，用词对不对，意会就行，总之，也在大劫结束后不过数年，符神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