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谁言天地不可争
“师父师父。”穿着小橙袍的女孩拿着糖葫芦跑向一位中年男子,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喘着气,水润的眼睛富有灵光。天气微冷,发丝在风中飞舞,小女孩在见到师父的瞬间,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两只小短腿一下子把男子的腰夹住,还不忘将糖葫芦稳稳地避开男子,免得弄脏男子的衣衫。
“你姐姐呢?”男子开口道。
“姐姐在后面走桩呢。”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将手上的糖葫芦显摆给师父看,“师父师父,你看,糖葫芦。”
“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谁给你买的?”
“我自己。”女孩神气地回答道。男子听后有些怀疑,女孩似乎早就猜到,从男子的身上跳了下来,稳了稳小身板的身形,从兜里掏出几块小石子,神神叨叨念了许久,往天上一抛,随即石子一一掉在地上。女孩蹲在地上看了一下,然后自信满满地站直身子,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从一旁的泥土里挖出了东西。男子凑了过去,定眼一瞧,不禁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金子。
“师父师父,这是什么啊?”女孩有些不解,自己这方法怎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铜钱啊。
“黄金,可以用来买一年的糖葫芦。”男子嘴角抽了抽,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深处的一切感受。
“一年的糖葫芦,这么多啊,那得吃多久啊。”女孩拿着黄金,心思早已飘到糖葫芦身上了,嘴角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卜卦之术,被你用来寻宝。摸金校尉们指定得给你请回去。”男子不禁意吐槽。
“嘿嘿嘿,师父,这么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卜卦之术,玩玩得了,别太当真,师父我啊,这一辈子,也就算过三卦。”
“师父师父,哪三卦呀?”好奇心驱使着女孩询问男子。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看着正一步步走桩回来的红衣女孩,笑着说道:“奈何人生已过半载,终知吾非是这世间人。可悲可叹可惜,幸得此生,得意逍遥赛神仙。往事一切,终是泡沫浮云,我等,随风迎去。”
……
李贰澄实在是没想到,好不容易算到一卦,今天宜行诸事,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男子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明明自己躲过了李倚虹的眼线,深夜来此无人之境,却依旧碰上这一人。
事实上,圩药从一开始就待在这里,只不过他睡着了,藏经阁的师兄们没有发现,李贰澄也没有,这是因为睡着的圩药近似于死物,这是他多年前便学成的一大本领,再加上他这位置实在偏僻,很容易让疏于检察的人遗漏。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出自圩药的身体。
李贰澄开始思考,楼下的这名男子是不是她姐姐的手下。如果是,今天这通灵就基本办不成;如果不是,通灵无论成败都有可能被这人上报给执法司,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可如若将其重伤,事后最多是赔礼道歉,后面自己可以以窃取藏经阁典籍糊弄过去,执法司也很难深究。于是,李贰澄停下了通灵仪式,尽管可惜,却也值得,大不了在接下来的猎宴上重新采集就是了。
她开始挥动手上的小锥,凌空纂字,接着从腰间青囊中取出符纸,递出拓印,注入灵力,霎时间一方小天地就此将两人困缚其中。
圩药有些欲哭无泪了,这是什么人啊,二话不说直接把他锁了。
“这位姑娘,至于吗?你通灵就通灵,为什么要困住我啊?”
“你知道?原来你是她的人,那就没必要留情了。”又是一道符纸凌空袭来,阵阵金光照耀着这方天地,一时间,数以万计的火球向圩药袭来,全方位被包围的攻击简直是死局,圩药不禁腹诽,“这是什么世道啊!”
拳脚无眼,可武者有心,拳罡驱散了火焰,那好似雨点般的拳头此刻正不停地与火球对擂。一时间,此方天地犹如铁花重现,绚丽多彩,可即便如此,圩药的双手也开始渗出鲜血,衣服也被摧残得千疮百孔,火球爆炸时的余波不停地震荡圩药的心神,隐隐约约能嗅到一丝丝血腥与烧焦气味弥漫在此。
许久,少年圩药停下了双拳,符纸中的灵力也已经枯竭,贰澄不禁对此人刮目相看,一名九品武夫,只凭借肉身,就抵挡住她的一张符纸,很可惜,他是那个女人的手下。又是一张符纸,这一次,圩药没有坐以待毙,他选择主动出击,身形一闪而过,拳头已至贰澄的面门,可突然间,他却收手,连忙后退,稳住身形。
贰澄此刻不再有半分轻心,她刚刚刻意地露出破绽,却没有使其上当,当真是敏锐的观察力,这份实力,确实入得了那个女人的眼中。
“什么鬼啊,符阵双修,在自己脚下放那么小一个阵,这人心眼太多了吧!”圩药默默腹诽,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修士的存在,打起来真的很麻烦。
贰澄再一次使用她手上的那支小锥,递出符纸悬空,写下一句“这方天地,唯吾通行”,这一时刻,这方天地变得扭曲,异样的空间使得圩药无法动弹。
这让圩药不禁破口大骂,“你有毛病吧!你个中三品虐我一个九品,你好意思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对付你,不可疏忽大意。”说罢,左手抬起掐印施法,右手小锥在符纸上纂写,身下的小阵慢慢扩张到这方天地大小,威压在不停地积蓄,如洪水猛兽蓄势待发,要在顷刻间将圩药撕碎。
“得,真有病,术符阵三修,还是中三品,这种人打起来是真的没意思,烦死了啊!”圩药不停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种烂事。
“不会让你死的,回去养伤的时候想想,别什么活都接。”贰澄的准备已经就绪,随时可以摧残动弹不得的圩药。
“啊!烦死了,什么牛头马面的对局啊!”
天地间,发出了一系列声音,“咔嚓”碎裂的声音,“呼”破空的声音,“砰”撞墙的声音,“咳”重伤的声音。
“啧,什么人啊!一天天的,不知道武夫最喜欢近身吗?”圩药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实在是惨不忍睹。双手早已血肉模糊,依稀可见白骨,一头乌发焦了不少。而墙边,正瘫坐着一名女子,捂着自己的腹部,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名武夫敢自废修为,挣脱小天地束缚,换来一次攻击,怪不得这人只有九品的修为,即便废了,也能短时间修炼回来。不过这种自毁根基的流派,终究不是立足之本。自己身下的法阵已经用于攻击,自然保护不了自己,此人看准了这个时机,以此达到反击的目的,这种人足以成为术符阵三类修士的首要提防对象。
“我说你啊,至于吗?我就一个九品武夫,现在好了,半步九品,你一个中三品的有必要赶尽杀绝吗?我又不打扰你通灵,突然袭击很不讲理的,知道吗?”圩药试图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手上的鲜血却将衣衫越染越红。见这掸尘达不到目的,索性就不再继续了。他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这被重伤的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而且还是半步五品的修为。可惜,肉身依旧没有圩药强横,终究是女儿身,扛不住武夫一拳。
“还能说话吧,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李贰澄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个人,是在羞辱她吗?还是单纯的无妄人在此受罪?就在她思考如何回答眼前这个人时,突然就被这人打断思绪,“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学妖身通灵,阵都画得不清不楚,连要叫谁都不写明白,你这修为可真是白费了,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教的你。”话音刚落,如锐器般锋利的小锥破空而过,划过圩药的脸颊,在墙上留下早已“入木三分”的笔杆。圩药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脸颊上的划口,又是一抹鲜红。
“得,还说不得了,这一天天的,麻烦事真多。”圩药脱口而出,他实在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狠啊!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发现了一处细节。“你该不会,是在通灵你的师父吧?”
李贰澄脸色苍白,这人绝对不是那个女人的手下,今天的事很难收尾了。圩药看到李贰澄的脸色,也明白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从戒指中取出一瓶丹药,还用脚踩了一下李贰澄那双不老实的小手。“别瞎动,老实点。”说完,一手撬开她的嘴,一手将丹药瓶的丹药灌她嘴里,强行使其咽下。
待到药瓶尽空,圩药才放开她,可见白骨的双手拍了拍,说道:“好了,好好休息,小锥以后再还给你,我走啦。”随后一跃而下,取走墙上的小锥,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惶惶不安的李贰澄在原地调息。
“可恶啊。”李贰澄全身无力,腹部的那一下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连灵力都无法正常调动,那一次偷袭也是调用小锥里的灵力,现在小锥被拿走,一时间也回复不过来,只能原地休息。李贰澄实在是恼怒,这人临走前还给她灌下奇怪的丹药,让她现在全身发烫,好像要烧起来似的,下一次见面,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
“阿嚏!还好一路上没有人,这点修为还是值得的。”圩药回到了自己的草舍,看了看手上的小锥正不停地吸食他的鲜血,温顺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将小锥随手放在桌子上,小锥也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圩药从戒指中取了衣服换掉身上这件,清理完血污,就躺床上睡着了。
直至次天日照三竿,睡眠中的圩药身上已全然不见任何伤口,双手也与平日无二,而桌子上的小锥仍旧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被唤回的征兆。
此时,房门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被敲门声吵醒的圩药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熟悉的一抹蓝色,“早啊,哈——林师姐。怎么一大早就来找我呀?”
林涵今天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配有与服饰相称的蓝色剑鞘,剑柄上的流苏也是蓝色的,由此可见,林涵是真的很喜欢蓝色。“早吗?”
圩药看了看房门外耀眼的大太阳,也反应过来,都快中午了。“林师姐进来坐啊。”随即给林涵让了个道。
进门的林涵一眼就发现桌子上的那支小锥,她开口问道:“开始重修符道了?”
“没有没有,我又不喜欢这些。”
“那这是?”
“别人的,说是邀请我参加猎宴的聘礼。没办法,仙界的人都是抢手货。”圩药绝对不会告诉林涵,这是他昨晚从一个女人那里抢来的东西。
“好手笔,五品小锥,说送就送。”
“之后还回去就是了。”
“这支笔还是有灵的,看来对方是真心送给你的。”
“啊?有灵的?”圩药有些吃惊,这支小锥是有灵的?
“你不知道?”林涵一眼狐疑地盯着圩药。
“不知道。”
“除了锻造者,有灵的武器都是认人的。”
“呵呵。她可真下得去手啊!”
“你不也一样?谪仙不也是你说送就送。”林涵将剑摆了上来,淡淡的蓝光围绕在剑鞘周边。
“也是也是。”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最后林涵有安排就告辞了。房间里只留下圩药一人,他指着桌子上的小锥说道:“好啊,一晚上待我这里,给你主人报位置是吧?”小锥顿时起了反应,连忙悬空,在桌子上写下两字“没有”。
这下是圩药愣住了,真的有灵,而且还挺怂的。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认为这支小锥没有灵,现在好了,确认了,有,而且是很怂的灵。
“你怎么不回去?”圩药开始质问。
小锥又在桌子上写道:“你不让。”
“你不会偷偷回?”
“为什么?”
“那女的不是你的主人吗?”圩药有些不理解,这支笔这么死脑筋的吗?
“你不让。”如此写道。
“你不想回到你主人身边吗?”圩药试问这支笔。
“想。”落字飞快。
“那你现在回去吧。”
“不行。”小锥没有一起犹豫。
这个回答让圩药懵了,什么不行啊?这不是让它回去了吗?
“为什么啊?”
“因为她闯祸了。”一板一眼瞧这六个字,实在是难言。
“嘶,你怕甚啊?她能掰了你不成?”
“我怕你。”
怕谁?圩药懵了。
这下圩药彻底傻眼了,这笔不是一般的怂,还学会叛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