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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报丧鸟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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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愈发寒冷了。

    倘若五条星明没有体会过冬日里暖融融的温度倒也算好了,可他偏偏是体会过的。那是兄长掌心的温度,也是不知名的陌生人那一颗糖果的甜味。

    这一切都被星明藏在了心中。他靠着门慢慢站起来,方才没有吞下去的药被他攥在掌心,他的掌心虽然是冰冷的,可此刻已经被汗水所彻底浸透,胶囊的表面也黏糊糊。

    星明睡不着,他慢慢走到门边,靠着门框边坐下,他睁着一双眼睛,穷极无聊的时候又开始唱起了那支歌。

    “三月断头花……”

    他一首歌还没有来得及唱完,门就被粗鲁地推开了,他倚着门框差点摔倒。温暖的阳光从门外投到他的脸上,令他能分辨出现在的时间。

    室内潮湿而冰冷的温度也因此而略微被驱散了一些。星明茫然地抬头,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人粗暴地拽着他的袖口,让他坐在软垫上,像塑像似的摆出了端正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

    星明这样问。

    回答他的是陌生的声音:“您休息了一阵,想必心情也已经收拾好了吧?”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好像完全不在意星明会给出什么答案一样。紧接着周围传来了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有人在这间过于空旷的房间里走动。

    搬运物品声音,行走时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一切都混杂在了一起。

    直到熟悉的熏香气味传入鼻腔后,星明才明白了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喃喃道:“是工作吗?”

    对方理所当然地回答:“您是不可或缺、最重要的存在,况且您并不只是在为自己工作,您的付出对另一些人来说,乃是生存下去的根本。”

    星明总是不明白那些工作究竟是什么。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被人叫成是“瞎子”了,可星明一点也不生气。大部分时候,他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但也会有例外。

    人的生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寿命将尽的时候,燃烧在人类灵魂中的火焰会格外明亮,就算是星明也能够“看到”。

    也许那根本称不上是看见,只是灵魂深处所感受到的事情而已。

    他也不明白那究竟能否算得上是术式,只是当他漆黑的世界中亮起一点火光时,那美丽的光芒就成了离别的征兆。

    想要挽留他们。

    不愿意同他们分别。

    他被哄骗着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直到星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挽留就变成了像是诅咒一样的话语,他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灾厄。

    不吉利的报丧鸟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一无所知下走到生命的尽头,可他说出口的话却仿佛招致了更大的痛苦。

    星明喃喃道:“我不愿意继续下去了。”

    他身边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

    周围忽然变得非常压抑,那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对他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五条星明忽然就压抑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了,他蜷缩成一团,声音也在发抖:“如果我什么都不说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星明大人,我们已经说过了,您是最重要的存在。”

    星明身体颤抖得愈发剧烈,可他的声音却坚定了起来:“不。”

    徘徊在心中久久不曾散去的恐惧,到最后终于压垮了星明的身体。他原本就大病未愈,身上的衣服又完全没有避寒的作用,甚至吃下去的东西都是冷的。

    这些加在一起,让星明这场病来势汹汹且绵延不绝。

    星明刚想要说点什么,他就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勇气也在病痛中消失无踪了。

    五条星明听到了周围的响动,有人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粗暴地将胶囊塞入了他的喉咙里,对方在房间内找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显然是藏不了东西的,最后,他们在星明的手心里找到了之前未吞下去的药物。

    那粒表面已经黏糊糊的胶囊也被塞进了星明的口腔中。已经精疲力竭的人不愿吞下这些药物,从他的喉咙里溢出了咕噜噜的痛苦呼救,可那些声音最后也完全破碎了。

    残酷的喂药行为结束之后,星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安安静静地睡在地板上,眼睛将闭未闭,水晶似的蓝眸空荡荡一片。

    “星明大人,若是想要病早点好起来,就要按时吃药。”

    星明没有回答他们。

    于是那些人依次退了出去,只有最后一个人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恭恭敬敬道:“星明大人,请您安心休息。我们已经为您布置好了房间,下午就会有人来拜访您,届时若是看到灾厄,请为他预报。”

    他关上了门,房间内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

    正午时分,就算是冬日也短暂拥有了一些温度。

    禅院甚尔走在去赛马场的路上,他盘算着今天要押几号马,又要同时关注着另外一些开奖信息,到最后只分出一丁点注意力给孔时雨。

    孔时雨看了一眼甚尔预备押的那些马,他只觉得这家伙还真是赌技稀烂,上天在创造出甚尔这样强悍到不讲理的怪物时,也略微是有一些公平的。

    孔时雨问他:“你不去完成委托吗?”

    甚尔很快选好了马。他在路过药店的时候,忽然间便想到了自己见过的那只小鸟。

    是瘦弱不堪的小鸟。手腕纤细,身形单薄,脸颊因发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得存不下半点污秽。

    于是甚尔的脚步停了下来。

    孔时雨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说想去赛马么,不去了吗?”

    甚尔盯着街边的那家药店,他没头没尾的对身边人说:“我可能生病了。”

    孔时雨莫名其妙:“哈?你说谁生病?”

    根本不相信甚尔这种肌肉怪物会生病,况且甚尔刚刚看那些赌/博信息的时候,可半点看不出生病的端倪。

    甚尔听到了孔时雨的疑问,他笃定道:“我生病了,现在需要买药。”

    孔时雨一听他这样的语气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认命地说:“知道了,什么药,我去帮你弄到。精神类药物的话比较难。”

    甚尔想到了那只小报丧鸟虚弱不堪的样子,他比划着说:“有没有那种……能让人长个子的感冒药?”

    那只小鸟实在很矮,也不知道是有多不爱吃东西才会这样。

    孔时雨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没有那种药。”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把甚尔带到了商场门口。

    孔时雨说:“我觉得你准备这个比较好,送人也很合适。”

    甚尔强调:“是我自己用。”

    孔时雨虽然不知道甚尔为什么今天这样反常,可到底他还是顺着甚尔的话说了:“你自己用,所以你自己挑,我走了。”

    甚尔勉为其难放过了他。

    商场里已经开始售卖过冬的那些东西了。

    禅院甚尔从来对外界的温度都没什么感觉,他完全不怕冷,是那种冬天穿着短袖在外面行走都不会受冻的类型。

    可是当他回忆起五条星明住着的那个房间时,他能想起来的,就只有无尽的寒冷。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那种让灵魂也凝结起来的温度了,上次还是在禅院家的那个地下室里,那时年幼的他站在一堆咒灵之中,只觉得自己骨髓连同心脏都要结冰了。

    甚尔想了想,他态度非常好地走进了一家店。本来就长得很帅气的人刻意带着温和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惹眼了起来。

    “这位客人,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东西吗?”

    甚尔想了想,他说:“怕冷的话要用什么?”

    店员看了一眼甚尔身上穿的衣着。

    今年冬天比往常更冷一些,虽说商场里有暖气,如果往来都是开车的话,也不会很冷,可要说暖和到能够穿短袖,那还是有些夸张了。

    甚尔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店员每天来来往往见了那么多人,很快就明白了甚尔的真正意图——他是来买礼物送人的。

    店员说:“如果真的怕冷,手套和围巾是必备的吧?我们这里有今年很流行的款式。”

    甚尔看了一眼,他摸出一副手套打算结账,可刚要付钱,他又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转头去换了一副更小一些的手套。

    那只麻烦鸟……应该是用这个尺寸的吧?

    甚尔更换了手套的尺寸,付了钱,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他胡乱把手套塞进了口袋中,刚走出商店,就看到孔时雨站在商场门外抽烟。

    孔时雨看到甚尔口袋里露出了半截色彩艳丽的东西,毛茸茸的面料很厚实。他了然地收回了视线,选择什么也不说。

    甚尔皱眉,他不耐烦道:“你不是走了吗?”

    孔时雨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在你逛商场的时候,我又接到了新的消息,为了委托,我又辛苦回来了。”

    甚尔把兜里的那对手套塞得更深了一些,他强行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实在有点傻。

    甚尔问:“什么消息?”

    孔时雨说:“内部消息。报丧鸟下一个预告死期的对象,好像是禅院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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