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我靠卷王系统考科举 > 90-100

90-100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第091章 忆亡妻月困承元

    时鸣就是故意的。

    时月死时他已经七岁, 这个年纪,确实能记得点事情。

    可惜时鸣那时眼睛被灼瞎,受了好一番罪, 宫变后的有一段时间都是昏昏沉沉地在发烧。烧这么久, 就算时鸣真的记得点事情,醒来也不剩什么了。

    更遑论过去这么多年?

    提起时月, 无非就是让承元帝顾念旧情, 趁心软之际好提要求罢了。

    ……虽然利用死人确实不厚道,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时鸣道: “母亲没说什么。我只记得, 她给了我一颗糖,说只想让我开心快乐, 不求旁的。”

    承元帝表情怔怔,似在怀念。

    皇家子的婚姻都带有政治原因,时鸣的婚事岂能例外?今日来相看的贵女,无一不是家中显赫, 能平衡朝堂势力的。

    承元帝给时鸣相看,未尝不带有利益考量。

    不过现在看来……

    承元帝正思索着,时鸣又道: “我与母亲天人永隔之时, 年纪尚小,有很多都不记得了。皇兄,您同我母亲年纪相仿,想来记得的总比我多。您能跟我讲讲我母亲的事情么?”

    承元帝转头,看到时鸣手指紧攥着衣襬,矇眼白布上隐有点点泪痕,语气听起来却是小心翼翼、得体又剋制的, 不免心软。

    他轻嘆了一口气,想伸手去摸一下时鸣的头髮, 临末了却得到时鸣轻微的瑟缩。

    时鸣不解: “……皇兄?”

    这个举动太亲暱,天家兄弟哪有做到这样的?

    若是父子,倒合理许多了。

    承元帝咳嗽了一声,掩下异样的神情,道: “你母亲她……我想想,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

    时鸣心下震惊,不过倒不是因为年份。

    是因为承元帝的称唿。他居然用了“我”,而非天子的“朕”!

    那下面说的就是家事了,无关身份。

    时鸣想到搬出自己母亲可能会好用一些,却没想到能这么好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安静听着。

    承元帝思念又怅惘: “你母亲年轻时,可是汴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这样的美人不好好待在闺阁,反而隔三差五去练武场,要跟小子们比骑射。你说怪不怪?”

    时鸣笑笑,没说话。

    承元帝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说着: “我那时心高气傲,不把她放在眼里。直到有次比试,我输得一塌煳涂,这才重视起来,卯足了劲儿要超过她。”

    在他口中,时月是一位张扬明媚的将门虎女。记忆里的她即使过去了二十馀年,仍然鲜活。

    时鸣没听说过他们之前的往事,不由得也入了神。

    承元帝: “……我苦练数日,终于等到了一个比试的机会,却不曾想朝廷匪患,要找人去剿匪。时家那边以为剿匪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交给她去做了。”

    “她哪里能剿匪?依我看,她就是最大的土匪头子,不跟那些人一块儿落草为寇都算好的了!”

    时鸣没忍住笑出声,又马上正色: “……臣弟失礼。”

    承元帝被这个称唿拉回现实,很快洩气,哀大于思: “罢了罢了。后面的事儿,无非就是那样。女儿家,又生在国公府,要嫁谁,哪有自己做主的权利?不提也罢。”

    时鸣心说再提下去就要露馅了。再提下去,就是时月嫁给太子,然后被强抢入宫的事情。

    承元帝囫囵感慨: “你母亲是一位奇女子。你很像她。”

    时鸣悄悄打量了一下承元帝的脸,不禁疑惑: “可所有人都觉得我更像父亲。”

    他故意说“父亲”,

    不说“先帝”,承元帝果然一滞,心下被“父亲”二字击得体无完肤。

    承元帝这辈子走得不算顺遂,也不算艰难,平平无奇的灰暗中,唯有一抹亮色留在心底,叫他擦不去忘不掉。

    二十馀年,雁过总会留痕。

    如今听眼前的人叫了一声“父亲”,虽是无意,但也足够他来回把这个字眼咀嚼体味个遍儿,含到没味道了才肯嚥下去。

    承元帝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颤颤巍巍,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他期冀的手终于抚上时鸣的头髮,是一个极盡爱怜的动作: “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你母亲。她死得太早,太早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带你去更远的地方,就已经没了。”

    时鸣被这份哀思感染,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父子在眼前却无法相认,承元帝心情复杂,感性佔了上风,实在没办法对亡妻留下的孩子太过狠心。

    尤其这个孩子活得艰难,甚至这辈子也不会再有重见光明的可能,又这么逼孩子做什么呢?他嘆息一声,问: “你母亲的命运已经半点不由人,我不能再叫你也受委屈。”

    “否则,她在天之灵,应当怪我了。既然让你快乐是她的夙愿,你若不想成亲,我没有逼你的道理。去吧,往后你不愿的事情,我再不会强迫你。”

    时鸣五味杂陈,连忙谢恩: “多谢皇兄体谅。”

    承元帝看他挑不出错处的礼仪,心里不免涌上一丝不快,道: “不要叫皇兄,叫……”

    叫父皇。

    时鸣仰头: “皇兄?”

    承元帝看着时鸣那张脸,喃喃自语: “你若是个女子,应当长得更像她……男子,男子也好啊。女子艰难,你下辈子,去做个小将军吧。大漠黄沙,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吗……”

    后面一段,很显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不知道在哪的时月说的。

    时鸣见他被回忆魇住,于心不忍: “皇兄,您怎么了?”

    承元帝被这么一叫,方如梦初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罢了。今日有些乏了,你且去吧。”

    时鸣: “是。”

    临了了,时鸣抬脚正要走,承元帝在背后叫住他: “等等。”

    时鸣回头: “皇兄?”

    承元帝道: “往后多入宫瞧瞧吧。”

    明明是九五至尊,现在竟与寻常百姓家千千万万个父亲一般沧桑。时鸣恍然惊觉:这位帝王,已经不再年轻了。

    他应下: “好。”

    这也算是,妙计吧。时鸣心里不是滋味。

    搬出母亲确实好用,但似乎好用过了头,好用到看起来他有些过分。

    好用到让他也难受了起来。时鸣总是听江行说,如果没有出意外会如何如何;但他从未真的想过。

    既成事实的事情,时鸣觉得再去想,那是没有意义的。但此刻忍不住地,时鸣心底悄悄摸摸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母亲还在,会怎么样?

    他会成为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吗?还是说最出色的那个?

    要是母亲还在,真的会给他一颗糖,只希望他平安喜乐吗?

    所谓梦境不过编造。可是,如果母亲真的还在,大概也会这么想吧。

    这样复杂忧思的心境,直至见到江行,听着江行一句调侃: “山人回来了?”

    才稍稍有所缓解。

    江行本无事,在家正喂橘绿呢,听见一阵车辙声,心知是时鸣回来了。他放下鸟食,开门去接。不待江行反应,一道浅青色的身影便拉着他,自顾自走着。

    江行和玉竹对了暗号,玉竹眼角抽搐一般对他疯狂使眼色,江行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江行示意自己明

    白,玉竹这才放下心,悄悄遁走了。

    “別急呀,”江行劝, “怎么了呀,谁惹我们殿下不高兴了?”

    时鸣却只是摇头。

    反常,太反常了。

    江行觑着时鸣的表情,又在心里反思了一通,确认自己没做错什么之后,说话瞬间有底气起来: “不开心?那哥哥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时鸣抬眼瞧了他一下,算是预设了这个请求。

    今日不逢集市,也不是休沐日,城中比以往要冷清许多。两人的手掩在宽袍大袖下,江行牵着他的手,时不时用馀光瞧着他的脸色,觉得实在奇怪。

    去了宫中一趟,问什么也不说,只说是没事儿。可心情确实是肉眼可见地不太美妙。

    江行又不傻,总不能真的信了那套“没事儿”的说辞。心里犯嘀咕,说什么也要哄时鸣开心一把。

    “捏泥人,捏泥人嘞——现捏现做,快来瞧快来看嘞——”

    江行被这阵吆喝声吸去了目光,低声道: “做一个泥人来玩玩吧,可以吗?”

    时鸣“啊”了一声,似乎将将回神。他仓皇地点了点头: “可以的,哥哥。”

    江行暗暗嘆气。

    这可怎么办。

    “要两个泥人,捏成我和他这样的。”

    江行如是说到。那小贩一见来活儿了,也没管两个男子一块儿来做泥人是否太奇怪,吭哧吭哧就捏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里,江行多嘴,同那小贩闲聊: “您做这个有多久啦?”

    小贩拍拍胸脯,自信: “有十来年了,打小就跟着我爹学的家传手艺。公子放心,保证捏得一模一样,不像不要钱!”

    江行乐了: “这么神?”

    小贩道: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谁出来混都得有点绝活儿。不巧,在下的绝活就是这个。”

    江行笑笑,悄悄同时鸣调侃: “啊呀,我觉得我要是哪天致仕,也能像这样摆个小摊儿,去吆喝我的刻章手艺。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老了,还能不能拿得动刻刀。”

    时鸣闻言,白他一眼: “又胡说了。哪里需要你去摆摊?致仕了朝廷会发例银,想什么呢。”

    江行心说还不赖,居然有养老金。

    小贩果真是熟能生巧,有点技艺在身上。他双手翻飞,不一会儿,两个栩栩如生的泥人被捏好,又过了一下火,这就完成了。

    仔细看,那个青色的小人手里捏了把扇子,嘴角上翘,是一个微笑的模样。

    第092章 一岁生辰一岁礼(一)

    再看另一个小人呢, 白色的一身衣服捏得衣袂翩翩,脸上却不笑了,面无表情的, 是一位儒雅书生。

    江行不服气, 同那小贩道: “哎,您这捏得也不对呀。分明是我在笑, 怎么笑脸移到他这小人儿上去了?”

    小贩连忙解释: “公子, 是这样的。您本身气质温雅,就是不笑也使得, 不损半分亲切。”

    “而这位公子相貌姣好,贵气天成, 若是不笑,看着有些距离,不可靠近。我这才自作主张,将你们的表情换了换。您若不愿, 我加上便是。”

    江行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眼看小贩拿回去要改,他又不愿了,道: “无妨, 我觉得这样挺好。”

    话毕,江行结清了银钱,拿了两个泥人。小贩目送两人离开,热情道: “哎,您拿好!”

    待走得远了,江行喜滋滋地拿着时鸣的泥人,左看右看, 揣在兜里: “这是我的了。”

    “哎,”时鸣看他装进兜里, 有点好笑, “这不是我的么。你拿了我的,我拿什么?”

    江行早有计谋,把自己的泥人塞他怀里,理直气壮道: “你

    拿我的。这样我们哪天分別了,看着它,你也能表一下思念呀。”

    时鸣莞尔: “好吧。可是,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们恰如之前那般,互通音信不就行了。怎么,那只肥鸽总不会被你炖了吧?”

    江行看他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也跟着心情好起来,道: “鸽子没炖,就是太肥了,飞不动。我给养起来了。”

    逛了一圈,江行自作主张买了一大堆东西,见时鸣心情变好,他总算献宝似的拿了几样蜜饯果脯,塞时鸣嘴里,笑眯眯问: “甜不甜?”

    时鸣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块,又不吃了,敷衍似的答: “甜甜甜。”

    两人坐在春风里,这时候江行才敢问: “今日在宫中……”

    恰巧此时时鸣也说: “我有话告诉……”

    两句话在空中撞了个人仰马翻,目光交叠在一块儿,他们又不约而同说: “你先……”

    太默契有时候不是好事。电光石火间,时鸣佔据上风,道: “我先来。你不是想知道我用的什么妙计吗?”

    江行还真不知道: “想不出来。你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毕竟给时鸣说亲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提过。之前是时鸣机灵,外加承元帝只是试探,想着再留几年,没真的动心思。

    如今太后眼看就不行了,再留也要拖成大龄。陛下这才把几个皇子的婚事都提上日程 一是沖喜,二是,确实到时候了。

    这次陛下心意已决,李琚和师兄的婚事都已经定了,独独时鸣有本事逃避,江行确实想不通这是怎么办到的。

    时鸣故作轻松: “我把我母亲搬出来了。”

    他语调是轻松的,可轻颤的手指做不了假。那阵颤意透过两人相接的手指,很快传遍了江行的四肢百骸,让江行的心忍不住也颤起来。

    江行知道这是为什么。

    时鸣又说: “他口中的我的母亲,很恣意。他说,她下辈子做个小将军正合适。”

    江行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道: “没事的。她……她不会怪你。做母亲的,哪有不想让自己孩子开心快乐的呢?不用自责。”

    “我有时候想,”时鸣嘆息, “他对我母亲,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看不透他。”

    这还是时鸣头一次说看不透某个人。江行腹诽不愧是父子吗,就连谋算都是一等一地旗鼓相当。

    江行试探道: “我愚钝,你不若代入……代入那位,想象一下,倘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倘若是你所爱之人被抢走,你会如何想、如何做呢?

    时鸣想了想,蓦地笑了。

    江行不解: “你笑什么?”

    他的提议也没有这么好笑吧……

    时鸣笑意愈深,促狭道: “我还实在想不出来,你被抢走之后,给我生了个孩子当弟弟的场景。”

    江行脸黑了: “我不会生小孩。”

    时鸣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是是是,你不会。”

    江行任他笑了许久,等他笑够了,才无奈道: “……好啦。不伤心了?”

    时鸣“嗯”了一声,道: “不伤心了。逝者已矣,我虽想念,却无可奈何。大不了等百年之后,我自己下去向她请罪。至于旁的,往后再说吧。我好爱你呀。”

    话锋转得突如其来,任谁来了都得反应一会儿。江行哽住: “……我也爱你。”

    两人逛完了街,肩并肩往回走。这会儿影子被拉得很长,风乍起,衣衫翩舞间,两人的影子相交相错,似一片分不开的丝绸,一根根地织在一起,竟有了些相濡以沫的味道。

    江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时鸣用的字眼是“爱”,而非往常的“

    喜欢”。

    抠字眼显得太斤斤计较。但事关时鸣,江行总忍不住上心。

    他心中有一阵没来由地酸楚,说不清道不明,拉着时鸣的手又不好宣之于口。心间发涩的同时,江行更多的是庆幸。

    这算……完全接纳他了吗?是这样的吗?

    是的吧。

    再偏头看看时鸣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云淡风轻,一如既往。

    江行不知是喜是忧。

    徒步回江府,江行推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四下里静悄悄的,江舟摇他们找不着影儿。

    江行放下东西: “奇怪,他们人呢。往常这会儿不应该在院子里鬧腾么?”

    时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许是跑出去玩了。”

    “不会的,”江行皱眉, “这么晚了,阿摇从来不会这么晚还在外面玩儿。而且这么安静,没道理啊。”

    时鸣眨眨眼睛,提示他: “不然哥哥四处找找?阿摇和阿年都是乖孩子,做事有分寸的。”

    江行姑且认同了这番话,在府里各个角落都找了一通;结果不仅是江舟摇,就连张大娘也不见了。

    偌大的江府,看起来竟然只有他和时鸣两个人。

    江行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再看时鸣但笑不语的样子,有点急了: “能跑哪儿去啊……汴京城可不比家里,人山人海的,这要怎么找?哎,你笑什么呀?”

    时鸣翘起嘴角: “我笑哥哥记性不好。”

    江行还以为两人走前,江舟摇说过去向,只是自己忘了;这才得了一个记性不好的帽子。他当即思索了一番,发现脑袋空空,不免匪夷所思了: “阿摇没同我说过她要去哪儿。”

    时鸣答非所问: “当然不是这个。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行蒙了。

    今天能是什么日子?平平无奇春日里一天呗。不是休沐,也没有假期,更不是什么节日。甚至于明儿个还得继续上朝,能有什么特殊的?

    如果说是节气嘛,也不对。什么纪念日更不可能了!江行思来想去,绞盡脑汁想了半天,仍然没想出来有什么特殊的日子,是在今天。

    不,不对,今天是什么日子,和他找阿摇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吧!

    江行狐疑地在时鸣身上扫了几眼,肯定道: “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时鸣笑意盈盈: “没有瞒着你。是你忘了。跟我走?”

    江行不解其意,却仍然跟着时鸣上了马车。

    车内薰香袅袅,时鸣不甚在意地呷了一口茶,江行看着窗外飞逝过去的景色,坐立难安。

    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江行看了一眼身边气定神闲的时鸣。

    问也问过了,可惜他就是不说。非但不说,还要卖关子说“你猜”,真是搞得江行心里痒痒挠抓一样,怎么都安分不下来。

    车行过乡间小道,江行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

    他在自己记忆里费劲巴拉翻了半天,这才勐然惊觉:这是去西园的路!

    震惊之色久久不去。江行回头看向时鸣,却发现时鸣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缱绻,眼中是说不出的款款深情。

    他同样心如擂鼓,问: “去西园做什么?”

    时鸣仍然没回答: “去了你就知道了。”

    待到了西园,江行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在江府找不到的孩子们都在,江舟摇瞧见江行两人来了,就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 “哥哥!”

    江行瞧着这样的热鬧气氛,眼睛扫过江年和张大娘众人,笑: “这是做什么?”

    院中竟摆

    了一张桌子,放了瓜果点心、汤饼面条一类,还有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很显然是专门等他来、好开饭的。

    江舟摇嘻嘻哈哈道: “哥哥你忘啦,今天是你的生辰呀。”

    “我的……生辰?”

    江行又惊又喜,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就连笑声也不太连贯。他像是被什么好事儿给砸晕了,迷迷煳煳了半天,才确认一般: “原来是生辰。”

    时兴的大多是给老人孩童过生辰,少有人给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过生辰的。

    时鸣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说: “还是阿摇记着,我就悄悄给你准备了一下。原打算出宫后就带你来这里的,可不巧,哥哥竟要带我去散心。”

    “我想着不去白不去,才耽误了哥哥一会儿。哥哥不会怪阿鸣吧?”

    江行哪里会怪他?喜欢还来不及呢。他傻呵呵的挠了挠头,脸上几分侷促: “啊,不会不会。”

    江年也是喜气洋洋,率先说了一句: “哥哥,生辰快乐。”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一叠声送上祝福,江行看着一桌子菜,心想大家应该等了他许久,连忙道: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先吃饭吧!”

    第093章 一岁生辰一岁礼(二)

    长寿面有些太长了。顶着众人的目光, 江行先吸了一口,腮帮子撑得熘圆,说不出话来。

    时鸣打趣: “哥哥这是要寿比南山的架势?”

    江行嚼完了, 嘿嘿一笑: “就当我是寿比南山吧。”

    江舟摇感慨道: “哥哥, 自打爹孃去了之后,你就没过过几次生辰了。如今歇下来, 大家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才没有事先知会。”

    江行默然。

    他穿越前当孤儿那会子自然没有生日,生日得按照院长捡到他的那天算起。

    待到穿越后, 江家父母在时,他尚且是孩子, 过生辰什么的,有人记着有人想着,日子虽然贫苦,但也说得过去。

    一家人只要在一块儿, 哪里都可以是家。

    直到江家父母去世之后,江行为生计忙碌,为科举奔波, 如今算下来也十几年了,十几年间,他确实一次生辰也没过过。

    以至于险些都要忘了。

    从接过家庭重担的那天起,江行心想,他就已经不把原主的这具身体当孩子看待了。

    生辰是小孩子的福利,是老人的福气,也是青年人的节日。只要有人记着, 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就依然是存在着的、不会消失的。

    张大娘适时插嘴: “为了大人的生辰, 小姐和公子可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这一桌子菜,都是大家一块儿做的。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添添喜气,也好放松一下。”

    江舟摇觑着他的脸色: “哥哥,这个惊喜,你喜欢吗?”

    江年同样紧张地看他。

    隔着饭桌,江行看灯下江舟摇褪去婴儿肥的侧脸,不禁想起妹妹小时候的情景。

    不是江家父母去世之后,是江家父母还再世的时候。那个时候原主年纪小,胳膊短腿短的。

    江行穿过来之后瞧比原主更小的妹妹,脸上的肉看着粉糰子一样,说话都不利索,很难不心生好感。他想抱,又受限于身体条件,一个没抱住,兄妹俩一块儿摔在地上。

    阿摇那时候还小,嚎得很响亮;自己当时虽然没嚎,但也跌得不轻,青一块紫一块的。

    大声哭嚎引来了江家父母。两人啼笑皆非,只好一人抱一个,搂在怀里轻轻哄着。

    江行记得当时母亲给他擦眼泪,一边奇怪他怎么不出声大哭,一边又心疼地给他揉淤青,说,“我们小行不用这么坚强,孃亲在呢。”

    而江舟摇被父亲抱在怀里

    逗着,不一会儿就破涕为笑了。

    那时,江行暗暗发誓,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妹妹。

    不让她受委屈,哪怕是一丁点儿。

    一点点的人,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江行伸了一只手,隔着饭桌轻轻捏了捏江舟摇的脸,道: “我很喜欢。谢谢阿摇和阿年。”

    被捏脸的感觉实在不算好,江舟摇刚想炸毛,又想起今日是江行生辰,好容易忍住,没拆臺让他不要捏。

    好在江行只是心血来潮试试手感,只捏了一下,便又缩回去了。

    回头却看到了江年期待的眼神。

    江行: “……”

    捏脸这种事情,怎么还有上赶着的……

    但孩子难得表露出一点儿请求,江行同样捏了捏江年的脸,还调侃一句: “吃胖了?”

    江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拾掇了残局,又收了礼物,今晚江行懒得折腾,顺便在西园住下。夜间还算安宁,就是时鸣递礼物时,不忘在自己脸上点了点。

    时鸣语气有点委屈了: “哥哥,你忘了我的。”

    方才席间与时鸣同座,确实没有再捏別人的脸了。江行无奈嘆气: “你怎么同他们一样。”

    说是这样说,手却很诚实地捏上了时鸣的脸。

    也不怪江行。时鸣的脸细滑,绸缎一般,又不是一味精瘦,脸上一点饱满的软肉,就够江行来回揉搓,怎么都不腻歪。

    最最重要的是,捏阿摇,阿摇会生气;捏阿年,江行总觉得有些怪;可是捏阿鸣呢?阿鸣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任他捏。

    时鸣这次却没有任他捏,捏了一会儿,反而拉开他的手,强势地把礼物塞他怀中: “看看。”

    江行接了礼物,只觉沉甸甸一盒,不知是什么。他本想过会儿趁阿鸣不在的时候拆,却不曾想时鸣盯着他,不愿意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江行只好顶着这样的目光,期待地开启了盒子。

    沉甸甸恐怕只是盒子重量,怕江行猜出来而故意为之。盒子里,安安静静放了一枚精緻的同心锁。这同心锁不比寻常的金银材质,也不是玉,竟然是罕见的淡色水晶。

    这块水晶无一丝杂质,轻盈透亮,即使放在后世也价值不菲。

    同心锁整个儿只有一个指节大小,想来搜寻到这么完美的水晶已是困难,再没办法做大了。

    透指的水晶经了一遭灯光的折射,在烛下显出流光溢彩的光泽来。

    江行一下子看得呆了。

    刻刀刻出来的沟壑上,盛的满满的,全是昏黄色的光。图案乍看精緻,完美无瑕;但江行略懂绘画,一看这些纹路虽好,却像是初学者的手笔,尚且笨拙,不够利落。

    江行心想,若阿鸣要给他送礼,必是找最好的工匠来刻,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块同心锁,乃是阿鸣亲自捉刀,一笔一画刻给他的。

    ……可阿鸣根本不会绘画。

    这傢伙,难不成揹着他去现学的吗?那得吃多少苦啊?

    江行一想到这个,忧思大过欣喜,捉过时鸣的手细细检视。

    时鸣略微失望: “哥哥?你……你不喜欢吗?”

    江行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又摸到时鸣指腹上一处不易察觉的薄茧,不免自责: “我很喜欢。但这类东西交给匠人去刻便是,怎么劳动你亲自去学?下了不少功夫吧,茧子疼不疼?”

    时鸣知道自己瞒不过江行的眼睛,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瞒。

    时鸣伸出手,不甚在意地说: “都成茧子了,怎么会疼?我想着,太过贵重的东西,说不定要给你带来麻烦。太过便宜的,又配不上你。

    ”

    “阿鸣浑身上下没什么值钱的,唯有一颗真心拿得出手。所以就想着自己做一个这样的物件儿,也算是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江行鼻子一酸,早把什么同心锁放到一边了。他拥时鸣入怀,道: “我真的很喜欢。但看你受累,我捨不得。”

    时鸣轻松道: “也不算受累,至少学了一门技艺。等老了,我同你一块儿去摆摊。”

    江行忙轻拧他的嘴: “说胡话。堂堂一个王爷,怎么沦落到要去摆摊?你合该养尊处优,安闲度日才对。”

    时鸣笑笑,没有回答。

    江行却是神思不属,心想,他的小殿下,合该安稳地做个闲散王爷。

    每天喝茶遛鸟,看书闲聊,全然没有琐事缠身,一辈子安稳喜乐才对。

    就应该这样。这样才好。争斗不休,不是什么好事。

    但……

    江行觑他的脸色,隐隐发觉,阿鸣似乎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阿鸣想要什么?

    江行不敢细想,又不敢不想。时鸣想要大权在握,想要生杀予夺,这是只展露给他一个人的野心。

    旁人都不知晓,他本应不知晓。但,时鸣故意让他知晓。

    江行清楚这是为什么。

    阿鸣就是让他知道,让他了解,让他抉择。江行先前只知一味逃避,如今还好,能煳弄一时;可总有煳弄不过去的时候。

    到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江行不由得打了一阵寒颤-

    三月里草长莺飞,本该是万物復甦的时候。可惜太后自二月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承元帝平日里政务繁忙,太子等人又差了辈分,进一趟宫规矩忒多;这么一算起来,时鸣倒是去得最勤。

    不过是面子上说得过去。这位太后曾有过一个皇子,可惜早夭;母家也七零八落,早找不着人了。

    除了场面上的儿孙,其实根本是孤家寡人。

    病来得急,三月底,不待等到四月,太后在一个雨夜里与世长辞。

    阖宫上下,除了几位年老的太妃真心实意地为之伤心,其他人灵前落泪,多是出于礼节。

    要说心中有多么难过,倒显得惺惺作态,大可不必。

    但好歹是太后薨逝,一切仪制总要说得过去。承元帝给了老人家死后体面,在丧仪最后却犯了难。

    按理来说,这里本要太后母家的人,或者亲生的子辈孙辈来做;可惜很明显,这二者太后都没有。

    承元帝天子之尊,多有不便。往下看看,那就要从太后亲近的儿孙里选了。

    承元帝视缐在跪着的时鸣和李玠身上扫过,略一权衡,便掷地有声道: “晋王,你随朕来。”

    李玠勐地抬头。

    似是察觉到失仪,承元帝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李玠自然明白承元帝的不满,又默默低下头,手快要将孝布攥碎: “父皇,皇祖母生前与儿臣最为亲厚,儿臣……”

    时鸣也帮腔: “是啊,皇兄。臣弟不过这些日子来得勤些,太后最亲近的还是太子殿下,这事儿原不该臣弟去。”

    承元帝没说话。

    李玠心里却知道,承元帝心里这杆天平早就歪了。又或许,本来就没有平过。

    自时鸣回来,父皇眼中似乎只有时鸣一人,再容不下旁的。

    李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本来都好好的。明明本来,父皇对他不算亲厚,倒也算关爱有加,时不时过问几句。

    可自打时鸣回来,別说过问了,他就是把天捅个大篓子,承元帝也得反应一会儿才知道!

    第094章 存疑窦趁虚而入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恐怖的?

    真正的不重视, 从来不是打压批评,而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时鸣回来后靠着一双瞎眼赚足了同情,没爹没妈还残疾, 天然的弱势, 他又上哪能比?

    李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在朝堂站稳了脚跟, 一切都是从时鸣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变化的。

    如今就连待自己最亲近的皇祖母去世, 父皇都不愿意让他进去见皇祖母最后一面,而让时鸣去。

    这算什么?

    自己碍于礼制, 不能常伴皇祖母身侧;但一有机会,自然一次不落, 着急忙慌去皇祖母那里侍疾,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包括此次丧仪,也全权交由自己来办。他夙兴夜寐,生怕有什么差池。

    时鸣无非是去得比他勤些, 那也多是碍于脸面,至于什么感情……真好笑,他就不信短短这段时间里, 好好的庶母和幼子,能培养出什么母子情深来?

    承元帝此举,难道不是实实在在地偏爱吗?

    李玠想不通。明明时鸣只是承元帝的幼弟,而自己才是那个亲生儿子,怎么承元帝反倒偏爱弟弟了?

    承元帝确乎是偏爱。只不过李玠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小皇叔,其实与他同辈。

    “礼不可废。你小皇叔与朕同辈, 乃太后子辈,自然优先。”

    承元帝如是说。

    这话堵得二人都没脾气了, 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

    因为从名义上来看,确实如此。可时鸣却知道,不一样的。

    承元帝就是藉着辈分,大行偏爱之举。但他不能说,说不出口。

    李玠哪里听不出这是敷衍?按常理来说,确实子辈优先不错。但八竿子打不着的子辈,和素日里亲近的孙辈,这种情况下,大多都是让更亲近的孙辈去。

    礼制死板,却越不过人情。况且,这样的先例太多,以至于已经不算逾矩,而算一件心照不宣的习惯。

    怎么到承元帝口中又是礼制,又是逾矩了?

    说到底,还是他不想,这才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

    李玠暗暗咬牙,看向灵堂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甘与委屈。

    事已至此,再者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众人眼中很快就揭过去了,只当太子悲痛过度,这才殿前失仪。

    进了灵堂,时鸣语带担忧,忍不住提起: “皇兄,太子殿下拳拳孝心,实在感人肺腑。我……”

    “不必再提。”承元帝打断他,嘆气, “太子尚且不够成熟,藉此一事,也好磨磨他的性子。”

    “须知执政,感情永远排在最末。他还是太心软了。目前来看,还需锻鍊才行。”

    “是。”

    时鸣心底泛起一阵冷意。

    所以自己只是储君的磨刀石。所谓偏爱,或许有过,或许也动过一些別的心思,但最终都不过是空中楼阁,建立在他的一双瞎眼上,建立在他死去的娘身上。

    说到底,没有这两样东西,他和其他的棋子没有区別。

    可迷雾散去,谁知棋子与棋手,又有何分別?-

    “殿下,我还是希望,您能仔细考虑一下与我们的合作。”

    包厢内,一个头戴帷帽的人语气沉沉。若滕家的人在场,应该不难认出,这位就是被滕溪引为坐上宾的幕僚何越。

    李玠没说话。自太后薨逝,以礼下葬,辍朝五日,举国上下服丧十天。

    这段时间里暂且无事,李玠心中郁结。此时顺国公府竟递了帖子,说要与他一见。

    他虽不解其意,但碍于礼节不好拒绝,依然来了,就当走个过场。

    李玠道: “本宫与滕家素无交往,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