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识虎山（一）
事务犯看来近五十岁了，一副和善的样子，将两人安排在同一架床的上下架。然后掏出个本子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好人？”老梁看着怀里的烟，眼中真正的有了笑意：“这里会有好人吗？”
李刀翻了翻白眼，却立刻让强烈的阳光射得拉下眼皮，那边已经有犯人出声催促。
这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上了天空。
不远处有武警看守，两人不好说什么，和老大还有邻近正在劳作的犯人的打过招呼后，在熟手指点下，他们一点一点的给蔬菜锄起草来，在烈日下开始了真正的劳动改造。
但这时他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太阳开始西斜，时间到了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那两个看守武警也凑到他们身边，虽然没有共进午餐，但对他们敬上的烟却是来者不拒。言语间还兄弟长兄弟短的，和白向云他们在看守所时如出一辙。
太阳更烈了，受不了皮肤焦灼的白向云两人只好穿上衣服，以田埂上的野藤做了草环套在头上遮阴。
午饭是做后勤的犯人挑来的，上百副装着饭菜的担子在窄小的田埂上穿行，让白向云两人觉得蔚为奇观，而见怪不怪的老油条们早已冲到不远的小溪去洗手洗脚了。
他们都没戴帽，任由久违的阳光晒在身上，后来他们干脆连上衣也脱了，滴着汗珠在菜地沟间缓慢的移动着。
半小时后，距离最近的南监区到了，也就是白向云和李刀要抽签抽到的以种植为主的监区。
“呵呵，那以后还要仰仗梁老哥你多多照顾哈。”白向云将整包烟塞给他，满脸讨好的说。
淡淡的晨曦中，白向云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近人高的甘蔗林，无数穿着囚服的犯人已经在劳作，看押武警则挎着枪在田埂上转悠着。
“做吧。”白向云挥起了锄头：“我们这时候千万不能犯错，不然以后就很难翻身了。”
凉棚中的郭老大看看两个武警，看了看那边，大声说：“把他抬过来。不相关的继续做事。”
当然，“积委会”成员也大多是监狱安插在犯人中间的耳目，想搞什么小动作没有他们帮忙掩饰可不行。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感慨。
白向云和李刀来不及细看其他，就让值班留守的干警和事务犯带到了西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履行了登记“入住”手续，然后被带到了一个有着五十多床位的大监仓里。
“老大贵姓？如何称呼？”白向云将东西丢在床位上，掏出烟递向他：“来一根。”
“慢慢来。”白向云低声说：“这里距离清溪上千公里，我们的基础不在这里，看守所的方法不适用了。”
天刚微亮，十二人就被赶了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带上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坐上了来回于各分监区的狱车。
李刀点点头，不理脸上滑下的汗水，又除起草来。
“虎山监狱是我国最大的监狱之一，面积有近十平方公里。”随行管教拿起车里的麦克风，在白向云他们惊叹过后，又不徐不疾的说：“主要以农牧业为主，以加工业为辅。建立五十多年来，为预防和减少犯罪、维护政治稳定、社会安宁，保证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顺利进行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近几年来在武警、干警和在押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更是连年被评为‘省级现代化文明监狱’。”
“厕所在走廊尽头，浴室在那小门里面，劳动工具室在一楼……”老梁简单的介绍过后，抬了抬下巴接着说：“今天你们刚来，对一切还不熟悉，看你们细皮嫩肉的突然间也承受不了繁重的工作，嗯……那就先去菜地那锄锄草施施肥吧，离这也不远。领队也在那，姓郭，同时也是分监区三大天王之一。到了你们就说是我叫去的就行了。”
两人看看那些老丁，仿佛见怪不怪的样子看也不看稻草棚一眼，手起锄落的努力不缀，而那两个轮换来的武警和郭老大他们的关系仿佛比前两个还要好些，围成一圈正胡天胡地的海吹，不时发处远传数里的笑声。
白向云点点头：“我们有钱。有钱就能做很多事情。”
监仓很简单，宽大的空间里除了架床就是天花上的几盏节能灯，靠门口的墙壁有一排架子放口盅牙刷，摆放得十分整齐，标有数字以别认识。
让他们郁闷的是郭老大那个四个人的小圈子中间明显有着不一样的菜式，量也不少，而他们的饭碗了只装着屈指可数的几粒米饭。
郭老大看来有点斯斯文文的，但那结实的肌肉和深邃的眼睛却让白向云看出这人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样简单。
衣服一会就被汗水湿透，粘乎乎的让人觉得十分难受，郭老大他们却还躲在稻草棚里乘凉。
“扑”的一声闷响响起，在白向云还没反应过来前惊呼已经传进了耳中：“有人中暑了……”
“二队一室。”白向云看了看监仓门楣上的阿拉伯数字，心里默念着，这里就是自己以后十多年的“家”了。
饭后的休息时间过了好久，郭老大他们才慢腾腾的吃完。武警的轮换人员也来了，小圈子的四人又是好一阵哈哈，香烟不断递上。
一星期的教育学习，他当然知道犯人中的“积委会”是由于监狱警力不足，权力下放到犯人中而产生的。其工作是负责本监区的日常生活管理、纪律的维持。也就是以犯管犯，以减少犯人和监狱的情绪和实质的对抗，有利于监狱的管理和生产。
李刀当然也懂意思，看看周围没人，从行李袋中拿出还剩大半条的高档烟塞到老梁怀里：“梁老哥，刚刚进来就认识了你这样的好人，真麻烦你了。”
李刀眼睛慢慢亮起来：“对。十几年呢，这么漫长的日子不过舒服点可是很难熬的。”
“免贵姓梁，以后叫我老梁好了。”事务犯接过烟，推托了一番让李刀点了火，又说：“本监室所有犯人都是分监区第二劳动小队成员，加上你们俩已经是九十七人了。我也是劳动小队‘积极分子委会会’成员，今天到我值班，所以留下来了。”
管教脸上有了笑容，更加卖力的讲起来：“目前监狱的在押人员有五千多人。监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大监区，每个监区又分为八个分监区，分监区下面还分为若干个劳动小队。每个监区都有自己的劳动任务，部分监区负责加工，比如织藤，部分监区负责种植，当然，还有部分监区负责改造和后勤（伙食、值班）。至于其他详细情况，你们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可是他们的基础也不在这里是不。”李刀轻笑起来。
两人点点头，跟着他到工具室领了锄头，向值班干警登记过后，向老梁指的菜地走去。
白向云微微一笑，又带头鼓起掌来，李刀他们当然也识相的附和。
分监区建筑群占地不小，四栋面积广阔的两层楼以回字分布，周围有带刺的铁丝网，看不出有没带电。护网只有一个出入口，两个荷枪武警在看守着。这时候的监区已经一片寂静，看来都是出去劳作了。
午餐在稻草搭建的休息凉棚里进行，小半天的劳作让白向云和李刀半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饥饿，根本不理东西好吃不好吃三两下就扒了下去——幸好大米饭还算多，总让他们吃了个饱。
白向云笑了起来，望着无尽的绿油油说：“我看这样才好，能让你变得更耐心点。呵呵……以后我们吃的都是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呢，不错，嗯，真的不错。”
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没有自由之身，至少也有自由的心吧。
白向云两人和他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沿途都又犯人在劳作，当然也又武警在看守，他们两身穿囚服，头顶锃亮，根本不可能趁这难得的机会玩什么手段，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向地头走去。
不说其他，就说随行押送的三个武警手中那自己异常熟悉其性能的ak47也不是挎来装样的。
扫了一眼有一下没一下挥着锄头装样子的郭老大他们，李刀心里咒骂了几句，点上根烟又和白向云向菜地走去，继续挥汗如雨。
“他妈的这活还真只是女人干的。”间中喝水的时候李刀低声说：“刚刚我把几颗菜也锄掉了。”
白向云在感慨监狱范围广阔之余也深深被久已未见的田园风光吸引，不由有种冲下去狂奔的欲望——太久没享受过这样的自然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