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黄哥（二）
一双发黄的帆布鞋，踩在富有禅意的黑底金纹整块大理石地板上，显得局促起来。
房间里空间不小，一张直径两米的餐桌，李依依与黄哥相对而坐，明明离得那么远，局促感始终笼罩在李依依身上。
黄哥大拇指上一个翡翠扳指，腕上一块手表，再无其他装饰，此刻正拿着一本颇厚的黑色烫金皮革皮菜单研究着。黄哥旁边，一个黑色修身连衣裙的服务员垂首站立，脸型温润四肢修长，配上精致的妆发，更衬出此处的高级。
“小姑娘，想吃什么？”
李依依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黄哥自顾自的点餐。
这时，李依依手边掉了漆的手机忽然疯狂的震动起来，那专门设定的铃声让她心头一紧。
根本来不及跟黄哥打招呼，便拿着手机冲了出去，拐弯的一瞬，便重叠了手机屏幕上的定位。
“你怎么才来？”李依依攥着泪，让林雨歇的心痛了一下。
“你怎么才来？”李依依又问，多了一些执念。
“你怎么才来？！”多了一丝责备。
林雨歇始终拧着眉，他知道李依依受苦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不可以见我一面？”李依依开始哀求，“就一面，可好？”
瞬间，耳边风声呼啸，下一秒，只见自己已处于一处荒凉，胸高的绿色芦苇叶随风飘荡，田间清爽的草叶味席卷鼻腔。
李依依回头，身后是那个男人，身型修长，丰神迵别，双眉淡然直插云鬓，一双幽蓝色眸子此刻正凝视着自己。
本来满肚子的委屈责备，却在见到他的一瞬消失无踪。
李依依想过无数次再见他时，该说什么好，谋划十余年，没想到自己张开嘴时，依旧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神吗？”
林雨歇没说话。
“不管你是什么，你救过我，不是吗？”
林雨歇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你每逢冬天必然出现，但为什么这次消失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因为你抛弃了我，所以我才会有如此人生吗？”
“其他人的守护神，是不是时时都在身边？”
等等等等，李依依一连串丢出好多问题，都是十几年间让自己辗转反侧的，自己说到脑子麻木，林雨歇听的也是脑子麻木，似乎压缩的信息量一下子在两人脑中解压一般，撑的脑子嗡嗡作响。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喜欢你，我一直记得你的样子。”
“恐怕今生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可以，多陪陪我吗？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吗？”
几句话带着回响刺进林雨歇双耳，他眉头一皱，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依依。
“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吗？”李依依凝视着林雨歇，一步一步凑前。
林雨歇剧烈喘息着，一步步后退，然后忽的一下不见了。
随着林雨歇的消失，李依依眼前的绿色芦苇也急速退去，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那个豪华的饭店走廊上，自己还在刚才的位置。
林雨歇不敢置信的表情李依依看懂了，苦笑一下后，李依依推门进了包间。
黄哥还维持着刚才点餐的状态，见李依依回来，颇为纳闷道：“这么快？”
李依依笑了一下。
林雨歇只感觉自己大脑仿佛被摘掉一般，茫然的在人世间快速穿行着。
眼前一切都拉了丝，好在没有人看得到他，世间一切如八倍速的电影一样，喧嚣在自己耳旁，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可能。
林雨歇首先否定。
但又觉得有可能，毕竟她……并不清楚自己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林雨歇终于停了下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悔。
那后悔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吞噬一切，仿佛就要吃空林雨歇的内脏，下一步便会吃掉他所有的回忆和理智。
一只冰凉的手拍在林雨歇肩头，林雨歇浑身一震，那冰凉令自己终于清醒过来。
扭头望去，竟是齐玛。
“你在这干什么？”林雨歇在这条时间线看到齐玛有点懵。
齐玛晃了晃手里一个透明塑封袋，说：“自然是来查案的。”
“查案……？”林雨歇没反应过来，有点困惑的看向那塑封袋中的东西，是一些黑色碎屑，但包裹着五颜六色的炫光。
“对，但是，”齐玛反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额……”林雨歇这才明白，这条时间线于他而言没有主场一说。
见林雨歇眼神躲闪，颇有些迟疑，齐玛也没审讯同事的打算，便不再追问。
“那是什么？”林雨歇这才回到齐玛的话题中。
“不知道，我是在庄森元神消失的案发现场找到的，就在地上，正要拿回去给你们看看呢，原来你也不知道是啥。”
“花溪也许知道，”林雨歇皱着眉，“庄森的时间线不是这条吧？”
“没错，庄森说的那个老师我非常在意，老师提到的地点、学校他们所有人没听说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老师是从其他时间线来的。”
“……”虽然离谱，但确实有理。
“我觉得，将一个时间线的人拖拽去另一个时间线，期间消耗的能量肯定不少，所以直接在庄森时间线相近的几条时间线寻找，就找到了这条时间线。”
林雨歇眉头一紧，忽然脑海中浮出一个形象。
“那个老师，正是这条时间线的，家属所报的失踪时间对得上。”说完齐玛从随身口袋中掏出一张被替换下的“状元榜”，最下面的优秀教师那里，是一个戴金丝眼镜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正是李依依的教导处主任。
林雨歇脑子闪过一瞬轰响，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认识？”齐玛非常敏锐。
“我……见过……”林雨歇也不好掩饰。
“我去警局翻了一下记录，他好像跟一个叫赵三妹的牵扯不清，在他失踪后，家属多次纠缠赵三妹，不过倒没理出什么。”
齐玛忽略掉林雨歇有些尴尬的神色，继续说：“赵三妹的女儿也挺有意思的。”
“啊？”
“跟这个时间线多年前的投毒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林雨歇大概知道一些。
“投毒案已经结案，凶手是个化学老师，没有任何动机，而很多同学都说，赵三妹的女儿因为室友自杀，所以在那名化学老师值班时，常常与她同住，随后就发生了投毒案。”
“化学老师没有任何精神病史，却在被捕后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警方做了精神评估，竟然有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化学老师概念里，她像一位学生一样，被其他同学排挤和讨厌。”
“根据多位同学口供，化学老师所说的经历，竟然跟赵三妹女儿一模一样……”
“你说，难不成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洗脑的功力吗？”
齐玛沉浸在案件中无法自拔，眼睛亮亮的望向林雨歇，仿佛想要获得什么肯定，完全没发现林雨歇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这跟那个老师，跟庄森案又有什么关系呢？”林雨歇拽回主题，此刻不想再听见李依依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