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府大厅
当顺着透明阶梯达到一定高处时,便会向前延伸出一条窄径,窄径的尽头是一扇透明的门。
这道门是自动感应的,走到附近便会开门。虽然这些设备只有神使以及神使邀请的目标可以使用,但以防万一,还是有一道保护程序,即恶鬼或其他生灵,这道门则无法打开,以确保在任何情境下,都能将凡间和地府区隔开来。
穿过这扇门,就会马上到达一个像月台一样的地方,白色哑光的地面,并非大理石,似乎是从末世的异星球上运过来的特殊材料,走上去有沉闷的“笃笃”声,颇为好听。
头顶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串很长的数字,是世界的坐标,也是每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名字或者说代码。此时你再往后看,身后的那个世界便拉着金丝,仿佛一列长长的,不见头尾无穷无尽的列车一般。而月台对应的是该时间线的“此时此刻”。
时间线上的过去未来虽平铺在神使们眼前,但任何人都无法回到过去,或是提前抵达未来,时间线是不可撼动的。
月台上有一排可以最多容纳五人的观光电梯,黑衣小组们可以利用这个电梯直接上到钢筋铁骨的中央走廊。
中央走廊很宽,连接着时间线月台和地府大厅,钢铁支架纵横交错,从中央走廊望下去,便会发现那一列列平行的时间线根本数不尽。
一些刚刚接到工作的黑衣小组,正按照工作表中的指示寻找对应月台,以确保他们去对了时间线。而一些结束工作的黑衣小组则押送着自己各式各样的目标向地府大厅走去。这些目标有的是人,有的是植物,有的是可以独立行走的动物,有的是不能独立行走的动物,比如就在这一瞬,一对黑衣小组正背着比两人体重大得多的一兜活泼好动的沙丁鱼,在中央走廊艰难行走着。
“好大一兜kpi……”林雨歇不由感叹,却并不羡慕,这一兜沙丁鱼少说千余条,这一千个愿望单是说完恐怕都要三天三夜吧?
顺着中央走廊一直走,便能直接进入地府大厅的大门。如今的地府大厅是现任天帝上位后新建的,似乎为了拉拢与地府的关系。这个地府大厅直矗矗的,外观以白色哑光材质和透明泛蓝的千年陈冰为主,左右两边各延伸出来一个只有三层高别院,单看形状有的人会联想到火箭,更多人会想歪,但大家都是脱离俗世的神使,谁都不会将想法说出来。
正对地府大厅正门的,便是一层的审判厅,这里的审判厅并不为审判生灵,是专为破了神律的神使们准备的,偏偏放在大门口,所有人都能看到,亦为了让所有人警觉。
此时被审判的,是一个体型颇为圆润的中年女人,她一身休闲西装,袖子上是两个红色的方格套袖,一头乌发紧紧拧在后脑勺变成扎实的圆球体,夸张怪异的蛙形眼镜后是一双精明的眼睛,一张异常小的嘴紧紧抿着,整个人似乎不曾放松过一刻一般。
“这是谁啊?”林雨歇向一个似乎看了很久的愿管发问。
“投胎室的李主任,听说她凡心不死,在任两千多年,不停的为曾经的父母安排上优命运……”愿管压着嗓子,满脸惋惜的说。
“哎……”周围的人都是一声叹息。
审判厅内,在李主任对面,正高高坐着两个老人。一人一身黑衣,消瘦,嘴角垂着,是代表地府的审判长,一人一身白衣,白胖,憨态可掬,是代表天府的审判长。
“根据《神律》第三卷第十章第三十一条,神使不得有意干涉任何凡人命运,违者削去神籍;《神律》第四卷第一章第十条,神使不得拥有凡人感情,凡有情者,必凡根未断,需入轮回重新修为。基于以上两点,加上你两千年来频频违律,判你双开,即开除神籍、开除工作,并投胎入轮回,永世眼盲,无法再看清双亲面貌!”
天府审判长说完,与地府审判长一同敲下手边的惊堂木,审判文书飘到李主任胸前,随后从天花板探出一个巨大的吸管,“忽”的一声便将人吸了上去。这吸管联通的便是李主任曾经任职的投胎室。
“看完了吗?”花溪问道。
林雨歇扭头,见花溪一脸哀求的神色。
“你可以陪我去报销吗……”
林雨歇抬起左边手腕,那上面有一块粉色的儿童手表,此时那手表的指针正疯狂旋转。
花溪哀求的神色更甚,林雨歇叹口气,说:“走吧。”
一楼审判厅两端是环形向上的楼梯,楼梯边是两个长长的走廊,一般来说,黑衣小队结束工作后,都要通过环形楼梯来到二层,进入生灵审判厅。但目前的情况,林雨歇和花溪可没有上楼梯的资格,只能从左边走廊走到头,去所有死亡小队的危地——核销室。
核销室内一进门,便是干净利落的一排窗口,每个窗口后面都坐着一个女人,虽然她们年龄参差有的老有的小,但满脸“姐姐味”,每一个都眉毛紧促,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一样飞快的在各种文件上盖章,充满了压迫感。
“额……”花溪进门,稍微愣了一下,今天核销室竟然没人!
“这边!”一个姐姐打开面前的小窗,叫花溪过来。
花溪默默的坐在小窗外的皮质椅子,以她的身高正好能刚刚在柜台上冒出头,此刻满脸堆笑着。
“说。”姐姐斜着眼睛看向花溪,手上仍是没有停下动作。
“我们的目标……元神碎了哈哈……”
说着,花溪将手中的生灵账本从窗口递进去。
“嘶……”姐姐发出了感叹词,眉毛拧的更紧了,快速的抽过生灵账本看了看,不禁叫起来:“你这是怎么划的账!都说了无数次了!在划完以后要写上当下时间线的时间点,你这让我自己找吗?!”
花溪被骂得脸一紧。
“对不住啊,事发突然,没想到有凡人介入,所以没能按报销规定划账,辛苦您啦!”林雨歇赶紧也在旁边陪笑。
姐姐压着一口气,在面前的电脑上飞速的敲打起来,最里面还碎碎念道:“最近你们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让我对不上账!这能叫误差吗?这么大的误差天府地府加一块都补不上你们的窟窿……”
“哈哈哈……”林雨歇和花溪陪着笑。
“这么大的误差就应该扣你们这个月的kpi或者功德!看你们还敢不敢了!”姐姐仍是不解气。
“哈哈哈哈……”林雨歇和花溪仍是陪着笑。
在姐姐噼里啪啦打完键盘后重重敲了下回车,几张单子从打印机里飞出,姐姐从面前的笔筒拿出一根铅笔,在单子上飞速划了几圈,然后丢出窗户说:“这几处签下字。”
花溪拿过来连内容也不敢看,赶紧签完双手给姐姐递了回去。
姐姐拿过以后噼里啪啦一通盖章,最后钉成一册放进身边的大抽屉中,说:“走吧。”
花溪赶紧站了起来冲姐姐鞠躬(但以她的身高估计正好被柜台挡住看不见),连连道:“谢谢姐姐!麻烦姐姐了!”
说完飞也似的拉着林雨歇迅速消失在了核销室。
林雨歇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花溪看着林雨歇摇摇头。
凡间,深夜,一所高中学校内,林雨歇一身休闲帽衫,隐在黑暗里,视线则聚焦在不远处的妙龄少女身上。
那少女已出落的高挑可人,一头长发简单扎起,校服外套着一款有些过时的大红色长款羽绒服,却不能遮盖住她的美貌,在人群中非常亮眼。
几个同校的小混混发现了她,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哎,那不是那个李依依吗?”
“对就是她,来学校报到都没人送。”
“爹妈这么狠心?”
“只怕没有爹妈哟!”
“才不是呢!”其中一个混混脸上闪过一丝奸笑,说:“她妈你不知道?大杨树步行街的招牌!”
“哦~~”其他几个混混瞬间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一个黄毛混混舔了舔嘴唇,说:“那岂不是很好追?”
几个混混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李依依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刚才那伙小混混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但早已习惯,只想着赶紧回到宿舍便安全了。
“是您吗?一定是您!”李依依望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广场和漫天飞雪,落寞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