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裴苍南
“哥哥，饭全部都洒了。”
许渡沉深呼吸一口气，盯着满地狼藉出神，但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妹妹的话，耐心的回答。
“没事，哥一会儿再去给你做。”
许岚松开了哥哥的手，小跑过去蹲下来捡碗筷。
看着满是油的不锈钢盘子被妹妹攥在手里，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叠放在桌子上，许渡沉忽然心抽的疼。
他垂下眸子，把妹妹像小鸡崽一样拎起来放到一边，手指点点她的额头。
“去洗手，这我来收拾。”
“哥——”
许岚还想再说什么，许渡沉打断了她，“进屋去写作业吧。”
“我在学校已经写完了。”许岚绞着手指，声线脆生生。
她也能帮哥哥的，但哥哥却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
她也不想给哥哥添麻烦的，但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妈妈突然神色狰狞对她大吼大叫，害怕同学们指着她说ji女的孩子真恶心，害怕总有一天哥哥会离开自己。
那天夜里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好像有动静从底下传来，刚开始像摔东西的声音，后来他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歇斯底里的尖叫，从地下升腾而上，小姑娘吓坏了，脑袋死死压在枕头底下，哆哆嗦嗦了一晚上。
妈妈的声音，为什么会从地下传来？难道妈妈是鬼吗？
她不敢出门，怕一打开门，看见的不是哥哥，而是妈妈。
“去屋里把那几首古诗背了。”
小姑娘一脸倔强，“不要，我要帮哥哥。”
她不要一个人待着。
“去把古诗词拿出来，坐在我旁边背。”
许渡沉其实知道妹妹心里是害怕的，许梅容这副模样，他不敢想，自己不在的时候，妹妹是如何一个人面对她的。
以至于许岚今天放了学就跑来找自己，听到回家时满脸写着抗拒。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
忍耐与时间无关，它是一种习惯，自己已经任他生长，受尽了它带来的苦，就不想让妹妹与之抵抗。
所以他告诉妹妹，去做你想做的一切，闯祸了，哥哥会给你撑腰。
可他做不到，甚至阻止不了许梅容。
许岚抿唇站在原地好久，还是从门口取来了拖把和簸箕，想清理撒掉的菜。
许渡沉满是油的手伸向许岚，面上强撑起笑，“别过来，小心我把你新买的小裙子弄脏。”
“哥哥——”
许岚一跺脚，拖把和簸萁被她扔在地上，“你真的好烦呀！”
“快去把书拿来，认真背，待会我检查。”
许渡沉一边说，一边蹲着用抹布把撒在地上的饭菜往簸箕里拨，涮了拖把后拖干净地上的油渍。
满簸萁还萦绕着香味的饭菜，一股脑被倒进了塑料袋，他将带子系好扔在了门口。
去水房洗干净手后，许渡沉端着两碗粥进了房。
“小岚，先来喝点粥。”
米粒熬的软软糯糯，南瓜甜甜的也很香。
许岚喝了一大碗粥，许渡沉又热了两个馒头，煎了两个鸡蛋。
“凑合一下吧。”许渡沉把盛着煎蛋的盘子推给许岚，“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看着许岚吃饱，许渡沉举着《唐诗三百首》，一脸认真的问她《题临安邸》怎么背。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
正背诵着古诗，邻居家的女孩跑来找许岚出去玩。
安琪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小姑娘心地很善良，许岚内向，她便带着许岚交了的许多朋友，有人欺负许岚，她就会叉着腰毫不客气的骂回去。
许渡沉放心妹妹和她一起出去玩。
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跑出去，许渡沉看着她们出了门，走出客厅，进了柴房。
柴房里没什么东西，添着一口大灶台，旁边堆满了柴火，许久没用都生了潮气。
灶台后面的门生了锈，一层漆差不多掉了个光，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锁是崭新的。
许渡沉从兜里摸出了钥匙，熟稔开锁后将钥匙和锁一同塞进口袋里，随手带上了门。
随进门的房间不脏，但略微显得凌乱，角落里堆着不用的杂物，淡黄色的门帘下还藏着一张门，许渡沉一拧把手推开了它。
屋子里十分干净，最先入眼的便是一台偌大的书架，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书，书桌前坐着一个男人，此时铺开纸手臂押着纸沿写字。
“渡沉，你来了。”
男人听到脚步声，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声音平缓又疲倦。
“你怎么知道是我？”
许渡沉走过去，俯下身来单手撑着桌子看他写字。
“不声不响的，怎么可能是她？”
男人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扭头看过来，“你终于来了。”
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垂眸时可以看到又浓又密的睫毛，嘴唇纤薄而淡粉，如果忽略掉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就是一个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
“裴苍南，你的脸怎么了？”许渡沉蹙眉问。
苍白到血管都清晰可见的皮肤上长着一个大红印子，血丝似乎都清晰可见。
“你妈昨天来了，要……我没同意，这是她打的。”
许渡沉勾唇嘲笑，“你不是爱她爱的死去活来吗？宁愿在这里蜗居不见天日，也要保护她不受伤害，怎么又不同意了？”
裴苍南抿唇，整张脸显得很平淡，但视线却垂下去微微带着讨好。
“我知道你讨厌这样。”
许渡沉微微挑眉，“你这种人还会管我怎么想？”
“你妈现在也是靠你养着吧，我吃你的，穿你的，自然要考虑你怎样想。”
裴苍南对着纸吹了口气，等墨渍完全干下来，递给了许渡沉。
钢笔字苍劲有力，笔势不粗犷，却有盘虬卧龙的感觉。
“山高路远，看世界也找自己。”
许渡沉淡淡的读了出来，随手对折扔在了桌上，“好一个找自己。”
裴苍南眸色暗了下去，旋即抬头脸上还带着微笑。
“有吃的吗？你妈今天没给我送饭，我有点饿了。”
许渡沉瞥了他一眼。
“没有。”
裴苍南又问，“那水呢？”
说着直愣愣的看着许渡沉刚进门时放在床头的矿泉水，“总不会还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