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翻过这座山的路
白洋回头。
月色洒下，庭院光影交错如白纸泼墨。
簌风袭来翻飞衣角，似猎猎张开的旗。
少年身形挺拔，气质冷峻，漆黑眸底涌动着笑意。
黑色的外套不知所踪，宽大的白短袖衬的他肩宽腿长，比例优越。
“你——”
白洋喉结滚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微弱的灯光下，仿佛看见了许渡沉眼底泛起的涟漪。
“你、你没事吧？”
他两步跑过去，绕着许渡沉转了一圈。
许渡沉和那些人待在一起，总给白洋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没有理由的，会很担心他。
“没事的。”
许渡沉垂下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洒下阴影。
白洋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其实我有点担心”
“送给你的礼物。”
话还没说完，眼见许渡沉从背后伸出手递给他一个纸盒子。
白洋眼睛亮了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少年依言拆开了包装，盒子里面竟然装着一个崭新的翻盖手机。
回来路上正巧碰到专卖店的老板，许渡沉霎时想到白洋看到手机时两眼冒星星的模样。
很可爱，像只傻羊羔子。
送给他一部手机，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嘶——这太贵重了！”
白洋一时木讷，而后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把手机推回去。
“赶快去退了，这么乱花钱，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许渡沉后退了一步，眉眼敛着认真。
“我特意看了，里面有贪吃蛇，你可以一个人慢慢玩。”
“哎呦！”白洋手肘撞了一下许渡沉的肩，“我都说了那很无聊！”
许渡沉微挑眉梢。
“里面存着的号码是我的电话，你不想与我随时保持联系吗？”
“我——”白洋一时语塞。
他想啊，他当然想，他第一次见时就很想要。
在青阳街，有一部手机可是一件威风八面的事，可美好的愿景也抵不住他穷，没钱，买个屁。
“你不想，可我想。”
许渡沉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听起来可可怜怜。
“我还以为，你会想和我多亲近亲近。”
面对白洋，他有时会控制不住的像个小孩子。
白洋眨巴眨巴眼，低矮的石岸边圆月正在水面摇曳，泛起的波纹一寸一寸荡进他心里。
天！
是谁说他许渡沉冷淡的，明明就很可爱！
“我要！”
白洋语气严肃，一手连带着盒子捞进怀里。
“我不要你的钱了，手机就当报酬。”
虽然这手机看着很贵
管他呢！大不了把欠他的都记在小本本上，以后勒着裤腰带过日子总能还上。
“不过为什么是淡粉色的，明明这种颜色女孩子会更喜欢一点。”
许渡沉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老板说粉色是新到的货”
“啊？”白洋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有些泄气，“那会不会更贵啊。”
“不贵，手机是我自愿送给你的。” 许渡沉掏出皮夹，打开抽出了十张钞票塞进白洋手里，“这才是答应给你的报酬。”
蓝艳艳的百元大钞，摇晃间纸张碰撞波动的簌簌声，纸币独有的味道闻起来诱人极了。
白洋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百元钞票，更别说一次性这么多，攥在手心里不由得愣神。
“这么多？”
手被钞票和手机塞得满满当当。
少年呆愣的模样让许渡沉觉得有些好笑，他将扁下去的皮夹重新塞回口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够你上学的钱了吧？”
白洋回过神来，语气酸涩，“太多了，我不能要。”
许渡沉敛目眼睑的阴影更甚，月色下他的视线有些沉重。
“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想让你去读书，钱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上学，知识会给人带来升华，懂的多了，才能知道自己走得是怎样的路。”
“那你现在走的怎样的路呢？”
白洋捧着钱，脊背挺直正视着他。
“翻过这座山的路。”许渡沉说话间眸光闪烁，“要一起吗？”
“噗——”
白洋勾唇笑了声，而后低低的答应。
“好。”
其实他知道希望不大，但他不想让许渡沉失望。
许渡沉看出了他的难过，伸手抚上白洋的脑袋，掌心按下他翘起的头发，嗓音淡淡的夹杂着笑意。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即使你脑袋空空如也。”
不是个很会说笑的人，但许渡沉有在学着开玩笑。
这样，在意的人或许能开心一点。
“我呸！”
白洋眼尾立起，抡起左手还拎着的盆，佯装往许渡沉肩膀上砸，“你厉害，你一脑袋墨水！”
许渡沉低笑一声捏住白洋的手腕，歪头居高临下敛目望着他，食指弯曲凸出关节处的骨骼，敲了敲白洋的额头。
“怎么还急了呢？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狗屁的事实！”白洋瞪着他，“术业有专攻好嘛，我问你啊——”
“你问？”许渡沉忍住笑。
白洋抿了抿唇，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
“你知道母狗有生理期吗？”
许渡沉：？
这难道就是他的学术专攻？
“你说啊？”
“我——”许渡沉一时语塞，“可能、有吧？”
白洋继续问：“母狗的生理期多久一次？”
许渡沉：“……”
白洋嗤笑一声，表示看不起，“这都不知道。”
甩开了许渡沉的手，他用袖子擦干盆里的水渍，将钞票和手机放进去，双手环盆抱在怀里。
“听好了，母狗生理期一般一年两次，生理期的时候一般就是它们的发情期，通过多喂些好吃的可以减少它们的吼叫频率。”
想当初大白第一次屁股流血，白洋还以为它得了绝症要死，抱着它哭了整整一整天。
后来才知道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噢，这样啊。”许渡沉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白老师还懂什么？再教教我。”
“听我讲课要收费。”
“我不给。”
“切——”白洋瞪着他，“这么嚣张？”
“先回屋吧，你再慢慢教我。”
许渡沉今晚人活泼了不少，白洋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平原仿佛遍地生花，高山冰雪融水清湾。
“你心情很好？”走在长廊里，白洋问。
“有一点。”
今天他去洗浴中心清了账，加上以前老板欠他的钱，到手一共两千六百元，六百元给白洋买了部手机，剩下的钱他们对半分。
高兴的不是拿到了钱，而是终于下定决心与那些事情做了了断。
其实早该了断的。
以往他怕很多事情，自己锁不住许梅蓉，她隔三差五还是往家里带男人。
怕外人瞧不起妹妹，必须让小姑娘吃穿体面，不能在学校里也受了欺负。
……
或许是因为担子太重，许渡沉大多时候都是紧绷着的，没人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也是个爱笑的孩子。
不过……
现在倒是有点小孩子时候的感觉了。
“你今晚回家吗？”
白洋转头望向他，“几点了？”
许渡沉看了看手腕上的金属表，“十一点多。”
“我明天想去学校，这儿近一点，池哥说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
“好。”许渡沉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你呢？”
“应该回家吧。”
白洋撞了撞他的胳膊，“留下来陪我吧，我不认得去学校的路。”
许渡沉顿了顿，哑然一笑带了些戏谑，“是不认得路，还是想要我陪？”
白洋眨眼，“不认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