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可是我不服啊……我不服啊
这句话是苍白的。
因为人,除非麻木,必当是生来便喜爱希望。
但,如果最终一定会死,挣扎,然后更痛苦的死去。与安静的,只痛苦一段时间的死去,没有太大差别。
楚子卿不止一次的想过,或许他从弟弟被拐走,父母也跟着离去的时候就死了。
现在的他,只是原本的一缕执念,一直控制着这具身体。
一具只靠责任,本着要照顾好其他孩子,以及多少要给过去赎罪的心情,勉强活着的尸体。
楚子卿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有他不能死的想法,他只知道,他不能死。熟悉的熏晕感袭来,眼前的视线开始倒转。但背后忽然伸出的手扶了他一把。
如同溺水的人突然上了岸,楚子卿小声喘息着,没被哭泣的少女发现。
“人各有命,所以,接受会好的多吧。”
接受自己的命运,正如父母葬礼上的那帮人说的一样,他是灾祸,所有和他走的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接受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一切都是应当的。
“可是我不服啊……我不服啊,楚老师。”
明明就差一点。
老人看起来是那样健康,行动自如,为什么会有需要定期服用药物控制的疾病?
少女无助的哭泣着,偏生在末世的世界里,又不能哭的大声,时间一长就一抽一抽,明明都成年了,却还是像个几岁的小孩一样哭着。
让楚子卿想起了弟弟。
或许是因为对弟弟的执念与情感,他那死水一样的内心,似乎也起了一阵波动。失去同伴的痛苦,也如同种子破了壳,肆意的从坚硬土壤中钻出,钻的楚子卿心口又痒又痛。
哪怕认识的不久,那种为同伴死去而哭泣的本能也依旧在颤动。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乔雅的头。
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因为自己恍惚间寄托的情感,一个因为这样的抚摸太熟悉。
“哥哥?”
两人出来时,顺手关上的病房门被贺歌拉开。少年的脸上挂着些许愁容与担忧,他的第一眼永远是给楚子卿的。
随后才给了不停哭泣的乔雅。
……
刚才……是什么东西扶了他一把?
幻觉?不对,是贺歌。
思索片刻,在贺歌嫉妒的要质壁分离的眼神中,楚子卿走上前,轻轻的抱了抱乔雅做安慰。
“别哭了。”
‘别哭了。’
虚幻的梦境中,乔安宁感觉到自己似乎变成了小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正嚎啕大哭着。但却没有太多难过或痛苦的情绪,反倒是一种安心的感觉,一直紧紧握着他的心脏。
就好像他无论是渴了还是饿了,只要哭一哭,或者叫两声,就一定会有人来照顾他那样安心。
冬天的山里更加潮湿,即便在入睡前铺设了睡袋,冷空气还是如同一把刺刀直直的插进鼻腔里,乔安宁猛的一抖,从甘甜温暖的梦中醒来。
回了回神,便立刻起床。
召集起他的战友们,按照接到的命令,继续前进。
只是一路上,他都忍不住去想梦中的另一个人。
那似乎是个男孩,比他大一点的样子。在他无意义嚎啕大哭的时候,会温柔的伸手摸摸他的头,也会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是和父亲完全不同的类型。
是最近的工作太累了吗?他居然也会像乔雅一样,想要依靠谁,得到谁的安慰了。
想到最疼爱的妹妹,乔安宁的脸上挂上了浅笑。
然后继续向着山里前进。
“老大,咱妹妹快过生日了是吧?”
裘席比乔安宁矮上一些,皮肤也更黑,几处裸露出来的皮肤,能看到显著的伤疤。乔安宁刚进队伍的时候,他作为前辈,没少照顾那时候细皮嫩肉的乔安宁。
不过,有家室的孩子来底层多半都是历练,因此,以前可以叫弟弟的少年,如今也变成他的顶头上司了。
闻言,乔安宁胳膊肘一伸,毫不犹豫的杵了一下裘席道:“怎么的?你有钱不存着老婆本,拿来给我妹买礼物呢?”
这一手肘的,其实也没用多大力。
“啊啊啊——”
但裘席却装作被狠狠的来了一下,假模假式的往一边踉跄几步。这样嬉戏打闹的时光,再美好不过了。
只是……
“嘶……”
太阳穴忽然的疼痛,让乔安宁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还在嬉戏打闹的裘席,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老大。”
那两只眼睛像x光一样上下扫视,注意到乔安宁脖子后面的肤色不太对。那里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手术后的疤痕。
并且,脖子后面的那块皮肤,似乎鼓起来了点。
乔家的家底不干净,裘席知道,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总是比别的孩子要精一些。
“……没事,突然抽筋了而已。”
闻言,裘席压下了心底的疑问。
做任何事都要讲事实和证据。
他就算现在提出了这个疑问,手头也没有多少证据,来证明一个人的亲生父亲是有问题的。孩子很难不爱父母,就如同他,即便被抛弃在孤儿院,也总会幻想和父母生活的点点滴滴。
森林的树冠层足够茂密,在刚透进天光的早晨,目所能及的地方依旧是灰蒙蒙的。水汽一浓,便飘起了薄雾,在空中拉出些光的形状。太阳逐渐升高,变得滚烫,这些光柱也变得更加耀眼金黄。
因为跟了乔安宁的队伍,裘席也多少见过乔建业。
见到的第一眼,他一点都不怀疑。那样的一个人,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在孩子身上做什么。
“唰!唰!”
长刀开路,一边砍开一丛丛低矮植被,留下一条狭窄的小径,一边用声音吓走虫蛇。十几人走过的道路,兴许许久之后,就会变成小动物的通行道路。
雾气冰凉,每一口吸进肺里,都带着尖锐的疼。
裘席没见过父母,但幻想过自己会如何当一个父亲。
乔建业看乔安宁时,那样的眼神,冷漠至极,和他在孤儿院时,那些大人看他的眼神没多大区别。
那是看工具的眼神。
想起梦里的那道虚幻身影,乔安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