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暴殄天物
“免礼。”周柏熙转身坐在龙椅上，举手投足之间不怒自威。
殿中众人安静的落座，岁暮晚也不例外。
只是在无人注意之时，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跟着周柏熙同时踏入昌平殿内，并且在众人见礼之时从最后一排绕了半圈才落座在席间的男人。
对方身形消瘦，身上穿着柔和的月白色长袍，整个人却处处透着一股厌世的疏离感。
尤其是那双灰棕色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仿佛一潭死水在拉着人往地狱坠去。
岁暮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双手越攥越紧。
原来，他此刻是这般模样吗？！！
那般温柔美好的人，如今却是这般死寂哀莫的状态。
周柏熙，你该死，你当真该死！！！
越来越强烈的恨意充斥在岁暮晚脑海，一点点蚕食着她的自控力。
直至指尖嵌入掌心，尖锐的痛感才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
“晚晚，怎么了？”
突然听到身边加重压抑的呼吸，周驰妄立刻担心的看向岁暮晚，却见她满头的冷汗，整张脸白得骇人。
然而听到周驰妄的询问，岁暮晚却浅笑着摇了摇头。
可她不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有多难看，那惨白的唇泛着灰败，就好像将死之人一般。
脑海中那道被迫沉睡的灵魂趁机挣扎起来，尤其是在听到周驰妄如此关怀的询问时，更是挣扎得猛烈。
岁暮晚死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昏厥过去。
‘岁暮晚，滚回去！’
‘你没资格叫嚣，若是再敢如此，我今日便将你吞噬干净。’
‘姐姐……让我再见他一面，求你了。’
‘滚！’
一道血色在岁暮晚眼底蔓延开，那挣扎的灵魂瞬间安静下来，岁暮晚的唇色也恢复了几分。
周驰妄紧张的搂住身体都在颤抖着的岁暮晚，正要开口叫太医，却被她拦住。
“我没事了。”她抬起头，平静的解释：“刚才吃东西噎到了。”
岁暮晚的灵魂，不能再留了。
“……”，周驰妄无奈的给岁暮晚端来一杯温水：“喝点温水缓缓。”
吓他一跳，还以为她身体不适。
好在只是噎住了。
回想她刚才唇色苍白的模样，周驰妄叹了一口气，叮嘱道：
“下次吃东西慢些，咱们府上不缺这些糕点。”
岁暮晚抬眸看他，眼底多了几分讥讽：“许是太久吃没到这些精致的糕点了。”
说完岁暮晚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
过去两年，岁暮晚也只能算堪堪饱腹，哪里有闲钱给自己开小灶吃这么好吃的糕点。
显然周驰妄想到了这些。
他神情难免有几分僵硬，却识趣的没有再提。
只在心底盘算着如何弥补。
两人的动作不大，但就坐在皇帝眼皮地下，周柏熙想不注意到他们都难。
尤其是看到周驰妄那关切的样子，更是觉得难得且意外。
“阿妄。”周柏熙忽然开口：“这便是你的王妃？”
有趣的是，岁暮晚已经嫁入安平王府两年，可周柏熙却压根不记得她这位弟妹。
可见，岁暮晚在京都挣扎得这两年有多失败。
但凡周驰妄在世人面前表现出对她这位王妃的些许看重，周柏熙也不至于对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闻言，周驰妄起身朝周柏熙拱手道：“回陛下，是。”
太过坚定的一声‘是’，难免让人心悸。
林舒悦的神情在听到这个“是”字的瞬间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哀婉。
而夏文殊的眼神也再次冷了下来，她柔柔的开口：
“安平王妃进宫赴宴的次数虽然不多，陛下对她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那以后阿妄多带你的小王妃进宫走走，免得有人委屈了她。”周柏熙笑着吩咐，眉眼间皆是对周驰妄这位胞弟的看重。
岁暮晚起身跟着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关怀。”
她这一动，周柏熙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岁暮晚看着他，唇角笑意加深，却无人看得懂这笑容的深意。
周柏熙亦然。
但是他却惊讶岁暮晚的大胆。
自从他登基以来，敢这般同他对视的人寥寥无几，遑论一个弱女子。
就连皇后也不敢这样正大光明的和她对视，阿妄的小王妃倒是有趣。
若非岁暮晚的眼睛太过澄澈干净，他都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故意这般，蓄意接近自己了。
半晌，周柏熙胸腔里溢出一声浅笑。
他指着岁暮晚：“阿妄，你这王妃颇有魄力，不愧是我皇家的人，很是不错。”
周驰妄紧张的心舒缓，晚晚这般大胆，他在一旁看着也很是担心，好在皇兄并未计较。
“晚晚性子娇纵了些，若是有逾矩的地方，还请皇兄莫要同她计较。”
听到这声“皇兄”周柏熙有些许走神，自从他登基以来，倒是甚少从阿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
周柏熙眼神温和了几分，笑着点头允诺道：“她是你的王妃，朕的弟妹，都是一家人，朕怎会同她计较？”
“说起来，朕还没给过你的小王妃见面礼。”
“来人！”周柏熙大气的吩咐：“将今年进贡的那套云萃蓝翡头面和那一对鲛人珠准备好，等安平王妃出宫时一同带回王府去。”
夏文殊听到这话，嘴唇动了动，却强行忍了下来。
那云萃蓝翡头面虽然精美，但并非求而不得。
可那对鲛人珠，皆有孩童脑袋大小，形态圆润，却是有价无市。
她极为喜欢，向周柏熙明里暗里提了几次，周柏熙都没给她。
如今居然就这样赏赐给了岁暮晚，当真是暴殄天物。
可她不敢反驳周柏熙的话，只能不甘又怨愤的盯着岁暮晚，在心底盘算着重新拿回那对鲛人珠的可能。
她的眼神太过明显，岁暮晚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这夏文殊对她的敌意还真是大。
难道……她若有所思的瞥了周驰妄一眼，然后垂眸掩去眼底神色，上前一步谢恩。
“臣妾多谢陛下恩赏，愿陛下顺遂平安。”
等待着我将你挫骨扬灰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