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发烧
次日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今天果不其然气温骤降。
天空泛起阴沉的亚麻灰色，微微刮着凉风，有一种令人毛孔舒张的舒适感。
连续半个月的高温在今天终于得到了疏解，天然的凉风当然比空调里的来的舒适，也更适合睡觉。
一个上午全班都昏昏欲睡，尤其是上物理课时，眼皮都支撑不住地直打架，关键是还不能闭上，一闭上眼就彻底睁不开了，跟粘了502胶水一样。
为此，每个人都各计奇出，有的拿夹子夹着自己手的，有的狂磕咖啡，把脸喝的都快和咖啡一个色了，甚至有些信奉玄学，用笔代香，以试卷作法，各路神仙拜了一通，祈求上课的效率能提高一点。
夏思觉就不一样了，直接开睡，那样子，天王老子来了都叫不醒他。
他挨着窗户旁边，上节课班主任秦璐嫌弃班里的味儿太重，一股杂七杂八的味道，让人把班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微凉的风吹久了还是有点儿冷，夏思觉没穿外套，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冰凉。
他被冻的睡的有些不安稳，趴在桌子上只有额头是热的。
夏思觉睡的迷迷糊糊，昏天黑地，忽然间感觉自己身上被一股清流的温暖所覆盖，这股气息无孔不入，霸道强势地渗进他的身体，四周的风也变的安静极了，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睡的更沉。
直到中午快吃饭时才悠悠转醒，意识还有些模糊，脑子昏昏沉沉的，刚坐直身体，宽大的校服从颈肩滑落。
夏思觉下意识地抓住摇摇欲坠的衣服，无意识地凑在鼻尖闻了闻，有点儿像深山竹林里的清香，他没去过正儿八经的竹林，但他可以肯定绝对是这种味道。
还挺好闻，夏思觉不知不觉间嗅了十来秒，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一旁的人开口询问：“好闻吗？”
夏思觉：“！？”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居然像一个……呃……一样拿着别人的衣服一直在闻！
“是……你的？”夏思觉怔怔地问。
温如霖没有说话，无声的看着他，脸上虽是没有太大表情，但夏思觉就是感觉他心情很不错，嘴角都上扬了！
嘲笑他呢？！
算了，盖了人家的衣服自知理亏，他把校服递给对方。
温如霖瞄了一眼，说：“外面现在挺冷的，你先穿着吧。”
“哦。”
鬼差似的没有推脱，又把校服披在身上。
以至于张静来收作业时惊奇地发现夏思觉竟然穿校服了！要知道，这位少爷不是嫌校服丑就是嫌这嫌那，反正是打死不穿这自认为非主流的玩意儿。
夏思觉莫名其妙地看着瞪大眼睛的班长，“怎么了？我没写作业很奇怪吗？”
张静还没缓过神，游离天外地答道：“啊……挺乖的？”
“什么？”
“嗯。”
张静的声音比平时小得多，夏思觉还没有仔细听清她说的话，温如霖和他同时开口。
他一脸狐疑地看向他的同桌，“她说什么？”
可一向值得信赖的人却也故意说道：“不知道。”
眼看这个校服小少爷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张静连忙哈哈打圆场，“没什么，没这么。”说着，她伸起大拇指冲夏思觉高高竖起，“夏思觉，你这样子真帅！不过……”
她委婉道：“这校服是不是有些大？穿在你身上松松垮垮的。”
夏思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厚脸皮地说：“噢，这是我同桌的。”
男生之间互穿衣服再正常不过了。
张静恍然大悟道：“哦，我说呢，对了，这次作业必须交，班主任要亲自挨个检查，完不成的要叫家长，你不会的话，抄你同桌的，我再帮你拖延一会儿。”张静怀里抱着一堆作业，有些摇摇欲坠。
“哎，班长，我来帮你。”狄欢伸手一捞，将作业全部抱到自己怀里，“班长，你歇着就行，我来。”
徐灿在一边打趣道：“啧啧啧，一个暑假不见，让我大跌眼镜啊。”
狄欢微红着脸不说话。
徐灿咂摸咂摸嘴说：“欢儿啊，你可以出师了，为师能教你的已经全给你了，出去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为师。”
张静笑笑，倒没说什么，只是抱着作业的狄欢老脸一红，一步一踉跄噔噔噔地跑出去，头也不回，“我去交作业了。”
张静无奈摇摇头，转头对夏思觉说：“班主任要到中午才回来，你在那之前补好放办公室就行。”
“嗯”夏思觉点点头，虽然他经常不写作业，但一旦涉及到请家长，不写也得写。
温如霖看他刚才睡觉压出的一撮呆毛，随着头颅的扭动一晃一晃的。
是挺乖，还特别可爱。
他想。
夏思觉用手肘碰了碰他，说：“作业接我抄下呗，同桌。”
温如霖找出自己的作业给他，在对方要抓住的时候坏心思地又忽然抬高。
夏思觉一把抓了个空，啧了一声，不满到：“你干嘛呢？”
“开个玩笑，给。”温如霖的嘴角噙着笑，好像真的跟同桌开个玩笑而已。
作业总体来说并不多，真不知道这次作业有什么含金量居然这样讲究，夏思觉三下五除二就抄完了，在末尾的最后，还很霸气地加上了自己的亲笔签名，大手一挥，写的风流倜傥，肆意洒脱。
“你这字……”温如霖看着本子上的龙飞凤舞的划痕，沉思片刻，建议道：“要不你试试陶冶一下情操，比如练练字？”
“什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对自己的字非常有信心，“我写的多豪放洒脱多帅啊！如果你领略不懂那就是不懂欣赏，这乃是大师的杰作！”
“行吧。”温如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讪讪应道。
夏思觉从刚才睡醒后就开始浑身没劲，全身泛着懒，毫无心理负担地压榨劳动力，“你知道班主任办公室在哪吧？给咱俩的交一下。”
“我困了要再睡会儿。”他揉了揉酸痛的眼，随后又如无骨头似的地趴到桌子上。
忽然，他似乎若有所感地回头，发现刘青浦落在他这边的眼神有些闪躲。
怎么了？
来不及他细想，强势的困意就让他紧闭双眼，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温如霖找到班主任办公室，一大摞作业就在上面，他把两本作业交上去后转身欲走，眼睛蓦然在一张白纸上顿住了。
那是一种普通的a4纸，上面的内容却不同寻常，那是一张转学申请——
「 老师好，我是高二6班的刘青浦，现因某种特殊原因，需得转往xx学校，望批准！」
下面还有各种转学要用到的身份信息及学籍档案。
看来他用不着帮忙了。
这样挺好，是最直接管用的办法。
只是某人是不是要难受几天了？
中午夏思觉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停了筷。
温如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开口：“是饭不可口味吗？”
夏思觉摇摇头，浑身没劲泛着酸痛，“不是。”
温如霖看他双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他抬手试了试对面人的额头，烫的吓人。
“你发烧了。”温如霖起身扶着夏思觉的胳膊，“我给你请假，是去医务室还是回家？”
“医务室。”他轻答。
“行。”温如霖看他这样子，眉头紧锁：“还能走吗？我背你。”
“不，不用。”他只是发烧了又不是残了，这点小事还是不影响的。
梅姨这会儿正在招呼别人，抽不开身，温如霖告诉她一声：“梅姨，夏思觉发烧了，我带他去医务室。”
梅姨抽不开身，边结账还边关心道：“那你们赶紧去吧。”说着，还不忘揭带上以前的教训，“我就知道，以前让你天冷了多穿点衣服，你每次都不听，现在好了吧……上次也是，要不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肯定听。”夏思觉被人揭了老底也没不好意思，现在他随便动一下就难受想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推开门出去了，只留下铃铃作响的风铃在空中回荡。
结完账后她看向门外，深叹一口气，“现在的小孩儿啊，真是不知道操心自己的身体。”
恒诗高中是仿照某个大学建的，占地面积大的没话说，光一个医务室就能看出来，分为就诊室、观察室、输液厅……
这时候还没人，白炽灯照着瓷白的地板砖，架子上还有几盆点缀的绿植，显得生机又温暖。
校医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待人很亲和，询问病人时语气温柔慈祥，“你感觉怎么样？”
夏思觉说出现在自己的情况，医生点点头，都是和普通感冒发烧一样的症状。
“还有别的地方难受吗？”医生不敢大意，毕竟前段时间的流感还闹得人心惶惶，到现在个别地方还在此起彼伏地复发。
夏思觉感受了一下，摇摇头回道：“没有。”
医生缓缓点头，“别担心，应该是普通发烧，受凉了吧？最近气温幅度大，要注意添衣服。”说着，小老头又忍不住开口：“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在意这些，天冷了也不知道爱护自己，自以为身体倍棒，其实呢？哎……到了老了就知道喽……”
这话听着咋这么耳熟？温如霖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您说的有道理。”
老头一看有人与自己观点一致，赞赏似地看向他，“是吧，总有人能懂我了，和其他的学生都说不清。”
“那他病的严重吗？”话题回归正题。
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个体温计递给夏思觉，“先量量，之后再给你开药。”
生了病的夏思觉意外地听话，面对刚才医生的数落一句话也没反驳，他乖乖地将体温计夹在腋下，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
“45”
“46”
“47”
“……”
他数的声音极小，但在这如此安静的医务室还是能听见的，似是觉得这样的计时的方式格外新奇，温如霖拉了一把椅子也坐在旁边，轻声问道：“你在数什么？”
“时间。”
“为什么要这样数？”
“我也不知道，有记忆以来每次都是我自己这样数。”
“56”
“57”
“……”
温如霖也加入这场没头没尾的数数中，“现在是两个人。”
凭现在脑子烧的如同酱糊的夏思觉不足以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哦。”
之后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道：“数到哪了？”
“该71了。”
“啊，是的，71、72、73……”
医生看这两人幼稚的行为，一口气没提上来，这得烧多高啊？另一个人是不是也烧糊涂了？
“299”
“300”
时间到了。
夏思觉把热乎的温度计给了医生。
388c，还不算特别高，医生皱眉轻啧了一声，真是惊奇，这都给人烧傻了？现在的高中生真是脆皮。
“我先给你开点药，看烧能不能降下去，要是没降或是反复起烧就再来，现在能不输液就不输液。”医生转身去医药窗口开药，让他们在这儿等着。
“你要是难受的话可以靠在我肩膀上歇会儿，我不介意。”温如霖看他的脸红扑扑的，眉头紧锁，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因发烧变的迟钝的大脑一片空白，每传进他耳里的话都变的交错杂乱，零零续续地胡乱拼在一起。
在他迷迷糊糊地分析了对方的话后，才摇摇头拒绝。
医生在里面捣鼓了一阵，一会儿倒点这个药，一会又是拿点那个药，总之，最后包起来的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玩意儿。
“一日三次，一次一包，饭后吃。”他把药给了温如霖，“你盯着他吃。”
之后他又从桌子上拿出一包退烧药，对夏思觉说道：“把这个吃了，再观察一段时间。”
“嗯。”
吃完药不一会儿他就感觉昏昏欲睡，医生见状解释道：“你吃的药里面有安眠成分，先在这儿睡一会儿。”
现在离下午自习还有不到十分钟，温如霖看了一眼腕表道：“我去给你请假，你自己先在这儿行吗？我过会儿再来陪你。”
“我一个人怎么不行？你赶紧回去上课吧，不用管我。”他随意找个地方一窝，正打算睡去，医生老头又道：“别睡那儿，这还有床位，去床上躺着，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