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刘青浦
恒诗高中的住宿水平说实话并不算差,甚至能排到全市数一数二的行列。
高二9:50才下晚自习 ,在回寝室的路上,黑下已久的夜晚全然没有了白天的炽热,微凉的夜风扫过每处角落,总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寝室比食堂离的还远不少,宽阔的公路旁隔几米就有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将路过这条路的所有学生的身影都拉的很长很长,然后再缩短,再拉长,再缩短,周而复始。
夏思觉和温如霖并排走着,其中的一位少年要比身旁的高上半个头。
夏思觉一只耳朵带着耳机,嗓子里哼着不着调儿的小曲,极具异域风情。
是那种轻松又有很抓耳的调调,哼出的语气还莫明的透着懒,缠绵又空灵,像是从遥远的世外桃源传出来的民曲。
温如霖心里像猫抓一样,他出声询问:“这是什么曲子?还挺好听。”
乐声忽的一顿,然后夏思觉出声解释,“我妈是音乐家,这是她几年前自己谱的曲子。”
温如霖:“那你妈妈挺有才华。”
夏思觉闻声一顿,“当然,她一直很有才,在音乐方面有很高的天赋。”他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她年轻的时候总到处参加比赛,那时候我妈很耀眼,可谓是光彩照人,她就是为音乐而生。”
说到这,他倏地住了嘴。
“算了算了,这都是以前的事儿,我妈都好久没写曲子了。”
温如霖敏锐地感觉到身侧人有些失落,即使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他捕捉到零星的几根丝网。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后来意识到是在对方说完后这种情绪才开始蔓延的。
但是凭他们现在这种关系,还不到互相推心阻肺的地步。
温如霖忽然感觉有些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疼地有点儿发酸。
眼前忽然变的明亮起来,转眼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宿舍门前。
刚才那种沉闷的情绪像是被风吹散了,寻不到一点儿源头,像是从未存在过。
夏思觉看见寝室里的人了,抬脚踹门而入,将温如霖的书包丢在他床位上,警告似的看向那两个人:“这,就是我同桌的位置,别不识好歹。”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以后别想欺负我同桌,现在他是我罩着的,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其中那个人对他不好,见一次打一次。
被看的两人一个寸头的叫吴华东,一个平头的是王涛,都不是特别好看。
这两个人以前被别人怂恿和夏思觉约过架,结果十几个人被对方三个人打的落花流水,关键是从外表还看不出来,想报警还没有证据,回想起来,现在还隐隐作痛,自然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两人都是势利眼,知道哪些人得罪不得,点头哈腰地应声:“是是是,他就是我们的亲兄弟,怎么可能欺负他呢。”
夏思觉直直地看着有些慌张无措的两人,几秒后,转身离开。
那两个人觉得意外惊奇,今天的夏思觉好像没怎么为难他们。
在夏思觉擦肩而过的瞬间,温如霖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腕。
“晚安。”
夏思觉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宿舍。
???
啊?他……算了。
说就说呗,凑在他耳边说什么意思?
挺燥得慌的。
“同桌,借支笔。”夏思觉用胳膊肘暗戳戳地碰着温如霖。
这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罕见的稀有物种——男老师,大概四十岁左右,胡子拉碴一大把,穿的是又老气又年轻,一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王辂戴着老式眼镜,食指一沾口水,翻一页。
夏思觉倒是不怕他,唯独怕他那张嘴,秦璐的心灵鸡汤还是找他学的。
温如霖看了眼还在讲台上踱步的中年男人,正全身心投入英语课文的朗读中,下面的人简直是昏昏欲睡。
他弯腰从桌兜里掏出一只黑色水笔递给夏思觉,对方伸手接过。
接着,夏思觉双手不断地在凌乱的桌兜里翻来翻去,最后,他随便找了本崭新的英语书,一看,高一的!
夏思觉倒吸一口凉气,还是硬着头皮把书打开了。
温如霖压低声音问:“你英语书呢?”
“落寝室里了。”夏思觉同样用气音回道:“拿本书装个样子,不然……”
正说着,忽然“啪!”的一声,王辂将书本狠狠地摔在讲台上,盯着一个男生厉声说:“你书呢?”
那个男生正是刘青浦。
刘青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于是,料想的局面出现了——
王辂瞬间换了副样子,苦口婆心地教导他:“这才开学第二天,你都能把课本弄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有不堪言的苦衷?你都可以说出来,老师不会不帮你的。”
边说还边伸出食指在他的方向隔空轻点,“我记得你家庭状况挺好的,是不是其他原因?丢了课本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你的态度。”
“你看看你,挺帅一小伙儿的,对学习拥有一个好的态度,态度好了,成绩不就上去了?是不是?好成绩难道不会给你的美颜滤镜得到一个更大的加持吗?”
“…………”
夏思觉头勾下来,“我说什么来着,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败在了王辂那张嘴上 ,拿本书装装样子总是能保命的。”
温如霖看着英语老师还在持续不断地输出,丝毫没有停下的样子,立刻信了他同桌的话。
“嗯,你说得对。”温如霖又瞄了一眼,说:“他正在往这边走。”
王辂刚细心地帮同学梳理了一系列的问题,听得刘青浦满脸的生无可恋才让他坐下。
“卧槽!同桌救我!”夏思觉立马坐正,妄图用双肘挡住书上的内容,“快快快!他来了他来了!你往前坐点儿也帮我挡一下。”
已经快来不及了!夏思觉眼一闭,伸手将前桌的课本捞过来放在眼前。
徐灿大眼瞪的呼圆,只见一道疾快的残影从眼前闪过,他的课桌上面变的空空荡荡。
刚抬起头,感觉自己上方乌云密布,王辂正在他旁边死死地盯着他。
完了!全完了!
“徐灿!你也站起来!”王辂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活像个跳脱的小老头儿。
“老……老师,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书呢?!”王辂嘴唇高高撅起,“这才几天啊?一个个的连书都没有了!简直不像话!”
他气地扭头就走,“这课我不讲了!哼!你们自习吧!”
夏思觉左手抵着额头,笑得闷不吱声。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了兄弟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灿回头用一副“伤了我的心”的模样看着偷乐的夏思觉,“给我一个解释!l need ! ”之后又加上两个有力的词“very !very !”
夏思觉笑得乐不思蜀,“组织会为你的勇于献身给予补偿,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我真的伤心了!”徐灿扭头不看他。
温如霖被这笑声慌了神,也跟着笑起来。
柔软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给人以很温柔的感觉,夏思觉忽然忘了笑,盯着温如霖的脸,“同桌,我发现你挺好看的。”
“是吗?”温如霖也停了笑,只是嘴角还有挥之不去的笑意。
“嗯哼。”夏思觉点头,“也就比我差点儿。”
“是是是。”
“你回答的很敷衍诶。”
“你最好看……世界上就我同桌最好看。”
前面的徐灿闻声回头,“觉哥,我以前也夸过你啊!怎么你同桌夸你这么开心?”
夏思觉指了指温如霖,又停顿到他的脸前,真实评价道:“你没他好看。”
徐灿:“……”
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徐灿无言地看向温如霖的脸。
操!真的比不过。
徐灿再次将头扭过去,一副再也不理你们了的样子。
蒋永康贴心地拍了拍徐灿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夏思觉看着空荡的讲台,语气自然:“辂哥真的不上了?”
刚发誓过再也不和身后的人有任何来往的徐灿说:“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收一收。”
呵呵。
周恒最体贴同学,见刘青浦坐下后仍郁郁寡欢,便问他:“咋了浦哥?这闷闷不乐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班长张静和同桌姜楠楠一块儿来劝他,“是啊,你要是有烦心事可以给我们说出来嘛,咱都是一班的,是不是?”
“没事儿,不是什么大问题。”刘青浦抓了抓头发,说:“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周恒肉嘟嘟的胳膊搭在椅子上,“那就行,还有那啥……辂哥没事儿,他就这样,表面说不讲了,实际上一会儿就回来了,都在一起一年了还不了解咱辂哥?”
刘青浦点点头,看脸色是比刚才好多了。
夏思觉看着刘青浦的方向若有所思,眼睛微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分钟后,王辂果真回来了,还拿着他那珍藏的茶缸,里面泡着红茶。
他心平气和地一仰头,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红茶。
“同学们啊——”
“你们要认真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不要像某些人啊,都不想说了……”
王辂独自一人在讲台上叭叭了一整节课,跟念紧箍咒似的。
这节课总是没上成。
刚下课,夏思觉就跑过去勾住刘青浦的脖子,哥俩儿好的将他拖出去,“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那个谁又来找你了?”
“嗯,也算吧。”刘青浦不打算跟夏思觉隐瞒,在班里也只有他清楚自己的事情。
“那你怎么处理的?还打算像之前一样打发她?”
“我……嗯……”
夏思觉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了,这是再一次妥协的意思。
“你把那女人联系方式给我,我跟她聊。”
刘青浦一听可急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
“那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她要是下次再来找你怎么办?你只是个学生,即使你家挺有钱,也满足不了她每次的狮子大张口。”
刘青浦烦躁又无力地拢着短发,手一撮脸,说:“我心里有数。”
他这样说夏思觉也不好再插手,只得拍拍他的肩膀道:“有啥事给我说,别自己硬扛,我先回去了,你收拾好了再回去。”
“嗯。”他知道自己现在眼眶肯定红了,在外面任风吹了一会儿才进去,看着夏思觉远去的背影,出声道:“谢谢。”
当面说太矫情了,他不太好意思。
“回来了。”温如霖给他同桌拉开椅子,“事情都解决了?”
“差不多了吧。”他回答的也很迷迷糊糊。
“嗯,那就好。”
夏思觉心里还惦念着刘青浦的事情,一整天往他那瞅的次数不少。
直到晚上回宿舍时还在和温如霖讨论来着:“你说他……算了。”
“什么算了?”温如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很可靠的感觉,想要人把烦心事都给他捣鼓出来。
“嗯……就是……”夏思觉平时也不是这种支支吾吾的性格,怎么偏在他同桌面前就变成这样了?
温如霖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模样,循循善诱道:“说不定我有办法呢?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是,你要是实在不想说也……”
“我说!”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闭着眼睛,“刘青浦不是个小富二代嘛,但以前他生活的并不是很好,亲生母亲为了生计把他送给了一户富裕人家,也就是他现在生活的地方。”
“到去年吧应该,他那个生母就频频来找他要钱,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嚣张。”
温如霖差不多懂了,“那他那个生母不直接找家里的人,是因为心虚吧?”
“嗯,要不然呢?卖了自己儿子还想靠他吸血,啧,天下哪有她这样当母亲的?”
温如霖不可否认,他眯眼想了一下说:“她是不是最近又来找刘青浦了?”
夏思觉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道:“呃……可能是。”
“我知道了。”他将自己的书包掂了掂,说:“她大概要走了多少钱?”
具体的夏思觉也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出个数,伸出一个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低声说:“大概一百万,这还只是我所知道的一部分。”
温如霖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