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暖意
狼妖的出现令所有人震惊，没想到城里果然混入了妖怪，城主当即组织士兵全城发放符水，检验每一位百姓的身份，而那个被人骂骗子的道士，也趁此机会赚了一笔。
上午被杀死的狼妖，割下了头颅，悬挂在城门上示众，既是威慑，也是一桩奇事，宋婉也趁此机会扭转了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从刁蛮跋扈变成了英勇果敢。
这场热闹让所有人都满意了。
当天入夜以后，城南的宅子里有个女子伤心极了，躲在后院里偷偷的哭。
小暖猜到狼妖的身份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请她吃过好多次饭的人会是妖怪，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就那样死了。
罗音听到了小暖的哭声，也睡不着，她一个人出门了。
过了许久之后，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团被布包着的东西。她走到小暖面前，告诉她：“我们去把阿柴埋了吧。”
小暖瞪大了眼睛，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了。
二人出了城，在城外的山坡上，一棵梅花树下挖了个坑。
小暖拆开布条，看到狼妖的头颅，又一次痛哭了起来，“阿柴，我不知道他是妖，可他从来没害过人，他对人都很好……我不知道他是妖。”
罗音说：“他很善良，就算那些人伤害他，他也没有还手。”
小暖抱着他，“他太笨了，那么笨总是被人欺负。”小暖渐渐收住眼泪，将狼首放进挖好的坑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了一枚狼牙握在了手里。
罗音伸出手贴在了梅花树上，原本含苞待放的梅花，此刻全部都绽放了，一朵朵红色的血梅，在月光下艳丽极了。
小暖望向梅花树下的女子，仿佛看到了悲悯的神明，她问道：“人和妖不能共存吗？”
罗音想起了自己遇到过的妖怪，那些一个接一个死在她手下的生命。
“或许不能吧……”
“可是、可是，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坏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讨厌妖怪。”她渴望得到一个答案能抚平她心中的痛苦。
罗音望向月亮，单薄的身影看着比月光还冷，“世间生灵和谐相处的地方也许只存在于传说中……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强大，强大到能够给予他们庇佑和安宁，可是我所希望的从来没有实现过，天灾、人祸、妖邪，太多太多我无法改变的事情，我身边的人，我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而我没有能力留住他们，也许是我的自大和狂妄带给了他们灾难，也许我就是他们的祸端……”
小暖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失控的悲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而我能做的只是往前走，不敢停下……”
那一夜的时间很慢很慢，小暖不知道她们什么时辰回到的小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罗音已经离开小宅了。
她明白了，罗音和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强大、特别，是小暖所知的任何美好都比不上的人，可是她离开了……
小暖只是在自己的人生中短暂的见证了她的出现，也许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有这样一份回忆就满足了……
“咯咯咯——”不知道从哪传来了一声鸡鸣，那嘹亮的嗓音传进小暖的心里，似乎点燃了什么。
她撇下所有的东西，不管不顾的往城东跑去，往军营的方向跑去，往她从不敢看的地方跑。她不清楚自己生出了多大的勇气，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但她只是想要这么做，想要拼尽全力的抓住那点光。
南城门已经打开，镇北将军孔候在这里送别罗音。
一匹雪驹，行囊里有绘制的地图，干粮，钱和证明身份的文书。这就是孔候为她准备的所有东西。
罗音骑上马，目视前方，“你，不恨我吗？”
孔候骑着匹黑马在她身后，“为什么恨你？”
“你的战士们因我而死。”
“他们被妖怪杀死，而你救了我们。”孔候驱使马匹到她身侧，“每一次战事都会死无数的人，活下来的人不一定是最强的，也可能只是幸运而已……比起死去的人，我更在意活着的人。”
罗音沉默着，没有回应。
“按照之前的计划，宛良城供养不了上万将士，所以我们要赶在暴雪前抵达边境，但现在……我会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冬季结束。”
罗音拉住缰绳，连分别的话都没留，“驾！”
她离开了。
孔候注视着她的背影，然后转身离开。
城东军营重地。
驻守的将士看到有陌生女子走近，便厉声呵斥：“军营重地，不得擅闯！速速离开！”
小暖跪下来，磕头大喊：“民女小暖，求见镇北将军！”
守卫大喝：“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速速离开，否则军法处置！”
她只是不停的磕头，“民女小暖，求见镇北将军！”
守卫上前将她拖走，她只是拼死大喊：“镇北将军，小暖有一事相求，镇北将军——”
“放开她。”孔候骑着马从她后方出现了。
守卫们松开小暖，她又一次跪下，“求将军将小暖逐出宛良城。”
几名守卫都是一头雾水，怎么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请求。
而孔候却听明白了，“你想去追她？”
她抬起头，眼含泪光，“小暖孤身一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愿意追随谁，可是小暖遇见了罗姑娘，她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小暖想要跟着她，想继续侍奉她，求将军成全！”
孔候无奈的叹息一声，“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暖自知身份卑贱，这一生恐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小暖恳求将军，求将军成全。”她双手合拜，不敢抬头，仿佛只要她跪的再久一点，实现愿望的可能就大一点。
“唉……”孔候轻笑了一声，“会骑马吗？”
她抬起头，眼泪流了下来，“不会！”
“不会还说那么大声。”他微微俯身，“手。”
一匹矫健的骏马载着二人疾驰出城，追着她离开的方向。
宛良城到象林山之间，有两处驿站，以前大军行进的时候，是不会在驿站停留的，因为军中有备着营帐和粮草，但孤身出行的人，往往不会带太多行李，就需要在驿站这样的地方歇脚。
二人抵达第一处驿站的时候，没有看到罗音的身影。
“我给她准备的是最好的雪驹，按脚程，她今日会抵达第二个驿站歇脚，明天就能到象林山了，但我们的马差一点，两个驿站都需要休息，虽然明天也能抵达，但会晚一些时间，不知道她会在象林山停多久，能不能追的上。”孔候将这些情况都告诉了小暖。
她说：“我没想到将军愿意送我出城。”
“我也没想到。”他说：“你想没想过，万一她不希望你跟着她呢？”
这个问题倒是让小暖一愣，她确实没想过。
“也许你看到了她善良温柔的一面，但她还有凶悍吓人的另一面，你不怕？”
“将军怎么能背后说罗姑娘坏话。”
“我哪有说她坏话，我说的是事实，她脾气可大了。”
小暖琢磨着，“是将军惹罗姑娘生气了吧。”
“行，还没见到人就胳膊肘向外拐。”孔候不服气的说：“她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指责我，本将军的面子往哪搁。”
小暖居然笑了，“将军是有话想对罗姑娘说。”
孔候喝了一大口酒，“她这人，唯独对我没有好脸色，我一大早起来等着她，连句话都不愿跟我说多说，走的倒是干脆利落。”
小暖有些不敢听了，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将军莫气，我们早点追上她，你好当面跟罗姑娘解除误会。”
“嗯。”
马儿吃饱之后，二人再次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