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宛良城
柔软干净的被褥，燃烧的火炉，淡淡的香味和窗外呼呼的风声，这就是罗音醒来以后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
一个温暖又简单的房间。
她起身推开窗户，院子里是厚厚的积雪，雪已经停了，但寒风呼啸，外面十分寒冷。
“这是哪？”没有看到人，她关上窗户，换上房间里准备好的衣服，一件没有纹样的衣裳，寻常的衣服她穿上却显得肤白胜雪，气质出尘。
罗音走到院子里去，准备离开，一个小姑娘突然从屋后追出来，手里端着熬好的汤药。
她惊喜的说：“姑娘，您醒了！”
“你是？”
“我叫小暖，负责照顾姑娘的。”
“照顾……我睡了多久？”
“有七日了。”小暖看到罗音穿着一件单衣就出来了，惊讶的说：“姑娘刚刚苏醒，怎么不穿件厚衣服，会生病的，快进屋吧。”
“这是什么地方？”
小暖愣了一下，“这是城主大人的私宅，之前姑娘昏迷，城主大人便让姑娘在此处静养。”
“什么城？”
“宛、宛良城啊。”
罗音浑身一紧，后背发麻，沉默了许久，才说：“孔候在哪？”
小暖从房间里拿出个披风给罗音披上，听到她直呼镇北将军大名，吓了一跳，“可不敢直呼将军名讳，镇北将军如今在城东的军营。”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小暖露出为难的表情，“军营重地，我们女子是不能去的。”
“那你告诉我位置吧，我自己过去。”
小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主意，“姑娘是镇北将军带来的，也是城主大人特别吩咐照顾的，按规矩，自然该先去通报城主大人，届时，城主自会派人去请镇北将军。”
罗音不再为难她，“我明白了，那你带我去见城主吧。”
小暖松了口气，点点头，心里揣测着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行事如此张扬，应该不是贵族的小姐，不然也不会违背礼数，难道是镇北将军的夫人？也没听说将军有家室啊，啊，难道和传闻一样……是将军属意的人，那天可是镇北将军亲自将人背进宅子的，看来真是这样。
小暖一边走，一边偷偷笑着。
二人从城南的宅院出来，往城主府去。
宛良城，一座边陲小城，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显得“小气”。
百姓们正在清扫路上的积雪，有小孩在门前堆起了雪人，路边的小馆挂着牛羊肉的旗子，有人牵着马驮着货物，男男女女看到罗音便停下来，悄悄议论几句。
车夫的小孩从她身边跑过，偷偷瞥了她一眼，“城南的姑娘醒了，城南的姑娘醒了……”跑到远处去了，他的叫嚷又引来了更多的人。
小暖跟她解释：“罗姑娘不要在意，大家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您是镇北将军带来的人，又重伤昏迷了多日，民间传言总是爱添油加醋，传得多了，大家就都想见见您。”
罗音没有在意，问道：“我看有许多阔面红脸的男人，不像是天行人。”
小暖点点头，“他们都是古丹族的人，许多年前古丹灭国，大量难民逃到边境，镇远将军便接纳了他们，古丹族人被分批安置到边境城市，宛良城便是其中之一。”
话题扯到了镇北将军身上，小暖安着其他心思说：“如今的宛良城、北湾城、阿井城，等等等等，共十五座城池都是将军带兵收复的，他是我们天行子民心中的战神，将军对待敌人杀伐果断，可对待百姓总是仁厚，大家也都敬爱他。”
见罗音没有反应，她接着说：“将军总是心系百姓，至今都没有成家，大家也都在想，什么样的姑娘能被将军喜欢。”
这一路，小暖的嘴就没有停过，对孔候将军所做的一切，如数家珍。
直到走到城主府的时候，才消停了。
小暖上前说话，府卫点点头，进去通报。
她又走到罗音身边，哆哆嗦嗦的说：“等会就能见到城主了。”
罗音解下披风围在了小暖身上。
她大吃一惊，“罗姑娘，这可不行，您会冻坏身子的。”
“我不冷。”她虽然穿着单衣，却身姿挺拔，似乎真的感受不到寒冷一样。
披风的温度让小暖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看着罗音，觉得她真是特别。
府卫回来了，领着二人进去，到厅堂坐下。
府卫说：“城主大人和孔候将军在军营议事，已经派人去送信了，姑娘稍等片刻。”
“嗯。”
过了一会，进来一个娇俏的姑娘，戴着金银首饰，穿着鹿皮大氅，身份应该不简单。
她直勾勾的盯着罗音，“你就是城南的那位？”
小暖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城主女儿，宋婉，宋小姐。”
宋婉居高临下的说：“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将军怎么会喜欢你。”
罗音无心应付她。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小暖站出来，“宋小姐，罗姑娘是将军的贵客，您不能这样说话。”
宋婉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东西，敢顶嘴。”她扬起手，眼看巴掌要落在小暖脸上，罗音起身，一把握住了。
宋婉说：“你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城主的女儿，没有人敢这样对我！”
罗音一步步紧逼，将她逼退到墙角。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她的眼瞳发生了变化，映出青色的诡异光芒。
“啊！妖怪！”宋婉挣脱她的手，逃了出去。
正巧，宋城主和孔候回来了，宋婉便躲到孔候身边去，“将军，有妖怪，有妖怪！”
罗音转过身来，眼睛已恢复了正常。
宋城主说：“婉儿，不得无礼。”
“爹爹，女儿没有看错。”
“那位是降了大妖的仙者，再敢胡说，罚你不准出门。”
宋婉显然不相信，但也不敢再说话，默默站在孔候身后，偷偷窥视着。
还没等孔候开口，罗音便问：“过了多久了？”
孔候知道她在问什么，他说：“路上用了三天，在这待了七天，已经十天了。”
“李方星呢？他在哪？”
孔候没有说话。
“你们找过吗？那条江会把人冲到哪里去？”
“……”
“不管是什么结果，告诉我答案。”她攥紧了拳头。
“我们的人没有找到。”
听到这个回答，她的心里反而松了下来，没有结果就代表——人还活着。
“祸江直通大海，掉下去数千人，找回来的才几十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知道了，从哪个城门出去能原路返回？”
孔候皱起了眉毛，“你不信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找他。”
“可万一他的尸体冲进大海里，你怎么找？”
“与你无关。”
“……”孔候的话被一句“无关”堵死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现场的气氛比外面冰天雪地还要寒冷，沉默的声音震耳欲聋。
宋城主从孔候那大概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本来在想有如此神通的仙者会是怎样的个性，没想到还挺有人情味的，他化解沉默说：“罗姑娘刚刚苏醒，重伤未愈，再加上近日连续大雪，气候寒冷，不如先修养几日，让我的将士们替你去找。”
“不用了，我伤已经好了。”
孔候叹了口气，“明白了，我替你安排。”
“什么时候？”
“已经十天了，你也不急于这一时吧。”他看着罗音的眼睛，改口说：“明天上午，来军营找我。”
“多谢。”罗音和小暖离开了。
厅堂内剩下宋城主、宋婉和孔候三人。
宋城主说：“你真让她走？”
孔候：“她想走，没人拦得住。”
“要是她喜欢的那个人真死了，那对你来说，岂不是个机会，你年纪也不小了。”
“城主慎言。”
“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
宋婉也不乐意了，“爹爹你说什么呢，将军这般英雄豪杰，岂是寻常女子能配的。”
孔候看向她，“英雄？”
宋婉笑着点点头，“在我们心中，将军就是英雄。”
孔候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她才是英雄。”
宋婉疑惑不解，这是什么话，从没听过女子被称作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