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仙师下山
鼠女走出家门的时候惊呆了，外面一夜之间变了样子，巨大的藤蔓覆盖整个街道，到处都是一片绿意，让人以为自己走进了森林里。
房屋楼宇之间，树干肆意生长，连阳光都很难从缝隙间投射下来。
鼠女莫名的有些开心，她在树枝间攀爬，觉得自己像猴子了。许多人被困在房间里，不能出来，有人小声的祈祷，求神主保佑，消除妖邪。
鼠女顺着藤蔓滑到斜坡前的空地，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在交错缠绕的树枝间有一把云纹样式的剑，剑身牢牢插进树干中，只露出剑柄。她愣了一下，便迅速爬过去，在剑的四周寻找昨夜救了她的人，会不会被埋在树枝底下。
鼠女累的满头大汗，还是没有找到，她看向那把剑，又害怕又鼓起勇气，上前紧紧握住了剑柄，用全身的力气去拔剑，她的双脚踩住树枝，头带动身体后仰，咬牙使劲。
她瘦弱的四肢，看上去十分滑稽，就像蚂蚁想搬动一块比自己重百倍的东西一样。
“呀——”她忍不住的怒吼，树枝也发出断裂的声音。
长剑一动，鼠女整个人弹了出去，撞到藤蔓上才停下来，她全身热腾腾的，颤抖着，看了看握在手中的剑，仿佛剑的力量传遍了全身，哪怕手掌磨出了血也不觉得疼。
她站起来，想着那个姐姐，“我……来救你了……”
这柄剑没有想象中的重，就像它上面雕刻的云纹一样，轻而韧，连鼠女都拿得动。她一路砍过去，想从藤蔓间找到一些关于青衣姐姐的踪迹，却始终没有找到。
有人困在高台上，他从严密的树杈间探出半个头来，看到了鼠女，尖声大喊：“小孩，小孩，快来救我。”
鼠女循着声音看去，她跑到高台下，仰头问：“我该怎么救你？”
那人一看到鼠女的丑脸，吓了一跳，顿时绝望的跌坐下来，“居然是你，滚开，鼠女。”
这一句将鼠女全身的热血浇透了，她不知所措的站着，听到高台上的人哀声祈祷：“祈求神主护佑，您的神光能够驱散妖邪，求您来拯救我们……”
神主……国都永流河东边的奉月神社。鼠女知道那个地方，每年举行诞月节的地方，她曾混在人群中远远的看过一眼。
妖怪很厉害，连青衣姐姐都打不过，只有神主才能……鼠女明白了，要去求神主来救他们，要去奉月神社。可是那样神圣的地方能容许她这样丑陋的人进去吗？没有人想看到她，青衣姐姐应该也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鼠女咬紧了嘴唇，她不想就这样逃走，青衣姐姐是好人，不能不救她。
鼠女又一次鼓起勇气，就算被打被骂，也要求神主来救人。她挥舞长剑劈开藤蔓，瘦小的身体灵活的钻过缝隙，一路向东。
出了柳南街，跑过一座长长的拱桥，汹涌的永流河之后，便是奉月神社。
神社前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信徒，看来今年的诞月节快要到了。男男女女们错落的跪着，虔诚叩拜，没有人理睬鼠女，仿佛看不见她。
鼠女拿着剑走了进去，宽阔的庭院只长着青草，可总能闻到一股香味，很熟悉，她想起来了，和去年她在河边捡到的白花一样的香气，很好闻的味道。
她径直走进庭院，走上长长的台阶，一座宏伟的神殿拦在了眼前，高大辉煌的建筑。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人在意鼠女的存在，她握紧手中的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然后便怔住了。
神殿内远比外观更加华丽璀璨，鼠女正对的方向，筑起一座四方高台，高台的四角是飞鸟烛台，燃烧着红色的火光，高台的正上方，触不可及的穹顶中央，一整块太阳般的金盘，金盘内雕刻着神女塑像。
鼠女动也不敢动，仰头盯着那巨大的金像，神女的姿态十分特殊，她脊背弯曲，以蜷缩的样子护着隆起的腹部，像是保护肚子中的孩子一样。
“何人？”威严的震声从神殿四面八方响起。
鼠女仿佛被人重重的一压，趴倒在地上，手中的长剑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只能看到地面，有个人的脚走了进来，苍白的手捡起地上的长剑，那人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说：“故人来了……”
鼠女努力张大嘴说：“柳南街，有妖怪……请神主救人……”
“救人？”
“救人！”昊尊仙人大吼一声，“所以那个蠢君就派人来找我们了！”
几位王家骑兵不敢作声，等待着两位仙师的回答。
临空掌门坐在红松下，看向天行城的方向，“说起来，蒂玄有一任掌门曾经受过天行君王的恩惠，今日天行有难，蒂玄也不能坐视不管。”
骑兵趁机说：“仙师所言，我等也曾听闻，已故的大君还曾留下一句美言，‘幸识蒂玄仙友，心悦之’也因此我们天行的百姓总是敬仰蒂玄仙门。”
骑兵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昊尊也难开口了，他扭头看向师兄，“既然如此，掌门师兄便去吧，师弟我一定帮你守住山门。”
临空挑了下眉，“此等降妖大事，应该交给师弟去做，世人皆知昊尊仙人一杆银冠枪无人匹敌，当年除川璘，诛大妖，何等能耐，想必今日之事也是易如反掌，此一去，正好再成一段佳话。”
昊尊自知说不过师兄，他背过身，只说一句：“我不去。”
临空以前搬出这套说辞来，师弟总被他哄开心，没想到今日如此笃定，看来那姑娘一剑给他留下创伤了。
“你俯耳过来，我跟你说。”
“不听。”
掌门本来还想再劝说一下，没想到师弟竟然耍浑，他也没招了。
掌门起身，“行了，那便……”话还没说完，一年轻弟子走了过来。
此弟子剑眉星目，一身正气，拱手说：“掌门、师尊，弟子出关了。”
掌门一摸胡子，“那便让梓舟去吧。”
昊尊转过身来，“这、这是不是……”
掌门说：“梓舟是蒂玄最杰出的弟子，既然已经出关了，那正是下山历练的时候。”
昊尊看师兄的脸色，觉得此事可行，“没错没错，梓舟确实该好好磨炼磨炼，总是闭关难有长进，下山实战才是正道。”
“呃……”梓舟被二人说迷糊了，“掌门，为什么要弟子下山？”
骑兵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梓舟这才明白，“没想到竟有妖女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害人性命，我此去一定不负掌门、师尊之命。”
昊尊见梓舟反应有些激烈，小声问师兄：“会不会太冒险了？”
掌门当做没听见，送走了弟子和骑兵，“快去吧，不解决就别回来啊。”
等人走远之后，昊尊又问：“梓舟这样的苗子也是难得，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掌门又坐在红松下，摆起了棋谱。“梓舟确实天赋异禀，但性子刚强，心思直率，你不觉得和你很像吗。”
昊尊咳了一声，“我教他最多，像我有什么不好。”
“过刚易折，那孩子正是需要挫折的时候。他这些日子来，常常闭关，你可见他有什么喜色？”
“倒是没有。”
“他心里的答案，还是需要自己去寻，我们只能为他指个方向。”
昊尊还是有些顾虑，“你刚才也听见了，那女子在下面杀了人，以她的力量，万一梓舟也……”
临空掌门摇摇头，“弱者总爱放大自己的恐惧，妖魔越强大，胆小越合理。那位姑娘是讲理之人，梓舟也是，有如此强敌，相信他这一趟定能有所获。”
“你是不是怕输给那女子丢脸，所以不愿意去。”
“你就这么想看到我输给她，居心何在啊？师弟。”
昊尊走开了，“嘿呀，天气不错，我去练练枪。”
海面上的乌云缓缓移动，天光逐渐暗了下来。
棋子落下，临空掌门合上棋谱，眉眼间终于展露出一丝愁绪，“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