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衙差
那年的腊月很冷，
冷的能冻死人，
可心是热的。
此时的九月，正是盛夏，
陆坤却如坠冰窟，
他知道，怀中的女子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陆坤蹑手蹑脚的抱起女子，
走，
咱们回家，
缓缓起身，看不清道路，陆坤走的很稳，很慢。
一步步挪到了家中，将凤儿安置在床上。陆坤看着她，好像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问他肚子饿不饿？
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将家门掩好，手持钢刀赶往三爷赌坊。
道上行人看到他这般模样，纷纷躲至路旁，生怕惹到这杀气腾腾的疯子。
……………
“秦三，九纹龙，这二人到哪去了？”
三爷赌坊内，陆坤将钢刀砍在赌桌上，对着面前的赌鬼们冷声质问道。
赌鬼们根本不鸟他，破落的少爷不如狗！
你算什么东西？
还敢这样问我？
该打牌打牌，摇骰子的摇骰子，
没人把他当做一回事，
陆坤发了狠，抬刀就要剁向身旁的地痞，准备立威。
不曾想到，刚要有所动作，
几十个壮汉就从二楼赶下来，
一言不发，将其手中刀刃夺下，
陆坤被抓着头发，摁在赌桌上，只能在余光中瞅见。
满天的拳头与腿脚，如雨滴般砸在脸上。
只消片刻，
陆坤脸上仿佛开了家染料铺，红的黑的，青的紫的，糊成一团。
周围赌鬼早已不再玩牌，
看热闹，
那是骨子的本性。
甚至有人此时还和身旁的好友打起赌来，
陆坤能撑多长时间？
半炷香，
一炷香？
照这个情况，十几个呼吸间只怕就要出人命。
赌坊内规矩森严，肯定不会让人死在赌坊里面。
陆坤被打了半死，浑身被血水染透，像条老狗般被扔在门外。
奄奄一息，
换作一般人，怕是活不了多久。
而陆坤此时早已没有活着的念头，全凭心中一股执念，撑起身体，向前走去。
行至一豪贵府邸，
里面的富商公子正是昔日好友，李福全。
陆坤敲了敲门，
府内的仆人将大门打开后，见到陆坤恶鬼般模样，差点吓了半死。
开口将来意说明，仆人畏惧的看向他
“陆公子稍等，我去禀告少爷。”
转身快步离开，不敢多待一会，
陆坤站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李福全晃晃悠悠的从屋内走出，身材高大，面色却有些苍白，平日内纵欲过度所致，嘴里哼着小曲，一步一停，调教着跟在身旁的丫鬟。
陆坤看他摆着架子，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可为了报仇，只能强压下心中无奈，开口哀求道：
“李兄，如今兄弟落魄，不知是否能借几名壮年家仆？日后我必有所报！”
李福全摇着扇子，总算是走到了陆坤跟前，问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我是谁？”
陆坤心中已被怒火引燃，却依然轻声恭维道：
“当然是名震炎城半边天的李家，李公子啊！”
李福全又是眯着眼看向陆坤，又问道：
“你呢，你又是谁？”
陆坤一怔，
一股悲凉从心头涌出，
对啊，
我是谁？
同友客栈的二少爷？
别放屁了，事到如今，陆逸不会拿正眼看自己的。
看见陆坤愣住，李福全从怀中随手掏出几钱碎银洒在地上。
“走吧，我知道你要对付谁，那家伙是跟我爹一辈的，我可不敢碰。银子收好，做些小买卖吧，对你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说罢便回到了李府。
陆坤并没有罢休，
转身离开了，
一个个的敲响大门，
所有认识的人都被他找了个遍。
没有一个朋友愿意帮他，
甚至还有人落井下石，
招呼着家中的仆人，
狠揍了一顿陆坤，
陆坤并未还手，转身离开了。
一遍，
又一遍，
等来的只有无穷的失望。
不知道是谁和他说了句，
去报官吧，或许有些用。
陆坤蹒跚着脚步，强撑着身子，走到官府门口，
路上他在想，
我怎么还没死？
或许死在复仇的路上，然后去见凤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炎城府衙内，
根本没人搭理他，
官府里的人早已认识这平日里欺行霸市的痞子陆坤。
得知他来申冤，众人不免觉得好笑。
县令高高在上，
随着一声升堂，
两旁的衙差，左边五人，右边末尾处却多出一人，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众人口中高呼：
“威武！”
惊堂木砸在桌上，震耳欲聋。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陆坤呆愣的跪在原地，口中喃喃道：
“小人陆坤，家妻命薄，被秦三所害，特来申冤。”
县令听后面露尴尬，
有些不知所措，
将师爷喊至身旁，俯身侧耳不知说些什么，便悄然退场。
师爷中气十足高呼道：
“县令身体不适，此案日后在办！
退堂吧！“
说罢，众人离去，唯有一名衙差，正是刚才末尾多出来那位。倚着板子，饶有兴致的看着陆坤
陆坤跪在大堂内有些茫然，自己该何去何从？
回家吗？
大仇未报，怎么有脸回家去见凤儿！
两道水痕混杂血液从脸上流下来。
衙差走到陆坤身旁，仰头看他嘲笑道：
“该！真该！
你个王八蛋还哭上了？”
衙差的官帽宽大，看不清面容，口中厉声训斥：
“你知道这些年来，你帮那个秦三敛财，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吗？
他们之前也像你一样，无处申冤！
跪在门口，一口一个青天大老爷，
哎呦喂，听得我都心酸！”
衙差揪着陆坤的脖颈，转过身后，用手指向官府大门外。
“他们呢？他们可不可怜？！！
是！你运气确实好，赌桌上称王称霸又如何呢？
被你间接害死的人，怎么办？
他们家人又怎么办！
死个老婆算个屁！
我呸！
…………”
衙差越骂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
陆坤羞愧难当，埋头跪在地上，不敢抬起身子看他。
心中悔恨不已，如果不是自己跟秦三玩，可能就不会去卖陆逸的地契，凤儿也不会死。
现在也无力对付秦三，
不如就这样吧，
想到此，陆坤便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衙差见状一把将其拉住。
“求死做什么！好男儿顶天立地，有错就要改！有仇就要报！
天无绝人之路，
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兄弟！”
陆坤一愣，他能帮我吗？
仿佛听到陆坤的心声，衙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去吧，毕竟是一线生机，对吗？”
陆坤起身，不再迷茫 ，不管不顾的向着客栈方向走去，去他妈羞耻心，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衙差看向他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一股穿堂风迎面而来，
将衙差的身影吹散，
仿若云烟，
再无可寻踪。
清风顺带一并将桌上的花名册翻开。
上面衙差的数量却是十人，
可这堂上多出来的一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