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只存在于中学同学间敞开心扉
小长假就像是自己阔别已久的恋人，重逢时只有初见那晚最是激动兴奋，一旦过了新鲜劲，就非得找点事来做。
陆甲懿在国庆小长假被安排在了3号值班，这是个不前不后的时间。但好在单身的他并没有任何出游计划，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待在卧室玩电脑游戏，只是毕业后就很少和以前的中学同学相聚了，好在关系还很好的几人眼下都是筷子夹棒骨——光棍，所以大家也趁此时间相约在2号晚上一聚。
今晚的聚会加上陆甲懿一共有四人，几人决定赶在夏天最后的尾巴再吃点烤肉喝点啤酒，地点就选在了距离他们住处都不远的一处烧烤摊。陆甲懿依旧首先抵达，便先占了张室外的桌子等着其他三人到来。
“陆老师。”王曦珪从背后拍了拍陆甲懿的肩膀，随后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了下来，“好久不见。”
“哇，你可算来了！”陆甲懿赶忙放下自己手上的酒杯，又从桌上抽出个一次性塑料杯放在王曦珪面前，“先润润嗓子。”
“核心和梁生都还没来吗？”王曦珪把背包放在一旁的座位上，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你来多久了？”
核心和梁生是今天要来聚会其他二人的外号。
“不到10分钟吧。”陆甲懿看了看王曦珪的背包，“你刚健完身？”
“嗯啊，国庆放假也不知道干嘛。”王曦珪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我姐带着我爸我妈出去旅游了，我正好想干嘛干嘛。”
“你咋不去？”
“去啥啊，去了肯定又是我全程带孩子，他们去玩。”王曦珪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我那外甥女真不好带。”
“健身房人多不？”陆甲懿又把他面前的酒杯倒满。
“谢谢。”王曦珪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多太多了，临走前器械区都快排队了。”
“唉，看来平常都挺忙。”陆甲懿感慨着。
“你最近见梁生和核心了吗？”王曦珪掸了掸烟灰，“感觉好久都没见他俩了。”
“没，我啥时候和你见的，就是啥时候和他俩见得。”
“他俩现在什么情况？梁生谈对象了吗？”
“没有吧，他要是相亲应该会在群里跟咱们说的吧。”陆甲懿摇了摇头，“核心倒是爽了，现在已经正式开始读博生涯了。”
“确实，我身边好像就认识他这一个正儿八经的博士。”
“博士基本都是正儿八经的。”陆甲懿笑着，“又不是硕士，还能去澳大利亚、英国这种地方水个一两年的那种。”
“确实。”王曦珪也被这话逗笑，“你现在在你们学校咋样？”
这王曦珪和还没到场的梁生，都是陆甲懿的高中同班同学，只是他二人在本科毕业后都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进入社会工作，社会经验和阅历也就比陆甲懿和核心这样的书生多上不少。
“唉，就像你之前和梁生说的那样。”陆甲懿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太阳下没有新鲜事，都一个样子，我们院里的烂事不比你们单位少。”
“毕竟是大学，环境还是稍微单纯点。”王曦珪一挑眉，“妹子肯定不少吧？”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啊，我的珪。”陆甲懿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有的女生你看着是青春活力，一工作接触起来就是满身戾气。”
“起码养眼呀。”
“看到她们我就犯愁。”陆甲懿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屏幕对着王曦珪，“你就看吧，国庆节也不得消停，我就这一会没看手机，一会有人问转专业的，一会告室友状的，一会又是请假的，手机里像是住了200多个祖宗。”
“你还加学生的联系方式啊？”王曦珪一脸诧异，“我记得咱那会上大学，辅导员连手机号都不给，都是有事让去办公室去说，就算这样，也不一定每次都能遇上，去的晚了、早了人都不在，要么就是去开会、培训、出差，你们现在怎么像个保姆一样？”
“妈的，还不都是学校领导定的扯淡规矩。”除了在中学同学面前，陆甲懿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这样百无禁忌，“现在学生不好好上课要我们管，回家旅游还要我们管，出了事还让我们担责，几年以后还要操心他们的就业。你学校一个月给我发几个钱啊，让我像亲爹亲妈一样操心着几百号人，他们今后找不找得到工作关我屁事。”
“唉，都不好干啊。”王曦珪举起酒杯和陆甲懿轻轻相碰，“我现在也要经常下工地看着工人铺管道，有的时候在村里遇到不讲理的村民，还可能被打。”
王曦珪毕业后就考取了他们当地的水务集团，刚毕业时只需要在总部的办公室里审核材料，但后来因为集团要求降本增效，像他们的三线员工也需要执行一些一线任务。
二人待杯中的泡沫散去后将最后的一点啤酒喝完，陆甲懿正要抬手招呼伙计时看到了梁生和核心二人迎面而来。
“核心，梁生！”陆甲懿用力地挥了挥手，“这！”
核心本名于立泽，因他自从初一开始就在他们年级考试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又乐于给大家讲解困难的题目，因此很受大家的崇拜。曾经在一次课间，老师离开教室后，班上近一半的同学都围着于立泽求助，夹在人群中间的于立泽也就得到了“核心”这一外号；梁生本名梁奇维，只因他上学时很爱唱些粤语歌曲，对广东、香港的文化很有兴趣，便也仿照那边的习惯把自己称作梁生，他学习成绩虽排名不如于立泽，但他天资极高，学校讲授的内容他翻翻书就能领悟地八九不离十，即便在高考前他仍然整日泡在网吧，即便是这样，他高考成绩还是有630分。
“你俩一起来的吗？”王曦珪拉开桌前另外的两张小马扎，“老板，4瓶白啤。”
“我打的车。”梁生一屁股坐了下去，“在前面那个商店买了包烟，出来碰见核心了。”
“嗯，我坐的公交。”核心摘下了耳机，和大多数人不同，他现在用的还是有线耳机。
“那先点肉吧。”王曦珪抄起桌上的菜单，“你俩看吧，我都行。”
“梁生点吧。”核心把菜单让给梁生一边，“我都行，别让老板放太多辣就行。”
“那就老样子吧。”梁生放下菜单，“老板！”
一个伙计拎着四瓶啤酒赶来，放下手中的啤酒后高声问道：“吃点啥？”
“来点肉，来点腰子，来点筋，一把涮牛肚，俩油饼，一个炒白菜，一个炒凉粉。”梁生看了看其余三人的反应，“就这。”
伙计嗯了一声扔下个启瓶器后，潇洒地转身而去。
“带火了没？”梁奇维在兜里摸索了一阵，问到王曦珪，“出商店有点急。”
王曦珪点着了打火机凑近了梁奇维，点燃了他叼着的香烟。
“明天又要值班了。”梁奇维深吸了一口，“唉，领导就指着我这本地的年轻人坑，畜生。”
梁奇维因智商极高，又毕业于名牌大学，离开学校后很顺利地就入职了当地的天然气公司。
“我明天也值。”陆甲懿说道，“那今天多喝点，明天去值班室多睡会。”
“睡个蛋啊。”梁奇维又猛抽了一口，“我们那值班是在办事大厅窗口，你敢睡来个办事的给你拍张照片发网上，这工作就可以不用干了。”
“怎么，梁生？”王曦珪笑着说，“天然气公司发展部的白玉擎天柱架海紫金梁，领导也不照顾照顾你吗？”
“照顾他大爷。”梁奇维夹着香烟的手在空中不断挥舞，“跑腿办事都是我，分钱的时候都是他们，当时真应该听我们辅导员的，直接保送去隔壁随便上个研算了，起码大学里像这种畜生能少一点。”
“只多不少呀梁生。”陆甲懿摇着头，用启瓶器把桌上的啤酒迅速打开，“当然本来也和你比不了，你上的正经985，我这学校刚从二本改的，从领导到学生感觉找不出几个正常的。”
“我保研也不会去你们学校。”梁生一脸不屑一顾，把头扭向一边。
“别我们学校。”陆甲懿也是一脸嫌弃，“他们学校。”
“梁生你这就属于歧视了啊。”王曦珪打趣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天资聪颖，随随便便高考就能600多分。”
“聪不聪颖都能考600多分。”梁生一脸认真，“再说了，高考考了个二流大学不该被歧视吗？高中几年干嘛去了？”
“那你说的不对，你智商高就这样歧视别人，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呀。”王曦珪举起酒杯伸到梁生的面前，“这对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公平。”
“这太公平了。”二人酒杯相碰后，梁生继续说道，“我今天歧视他们的学校，他们明天也可以歧视我的长相，还有挣多少钱、身高有没有180、穿衣听歌风格，大家都可以互相歧视，这不是挺公平的吗？核心这个博士也可以歧视我就是个本科生。”
“我没歧视你。”一旁的于立泽一脸不知所措。
“还是梁生的见解高。”王曦珪竖起大拇指。
“歧视别人是人的天性，你不能不让人歧视。”梁生继续看向陆甲懿，“不过能在高校里工作还是挺不错的，起码有个寒暑假，法定节假日和周末也能好好放，不然像我们这种，想出去玩或者家里有啥急事，就一个年假可以用。”
“说是有寒暑假，其实也要值班培训啥的。”陆甲懿赶忙解释道，“主要是工资和你们没得比。”
“那毕竟也是几个月的假呀。”王曦珪在一旁说道，“而且工资还照发吧。”
“不用给他说这些。”梁奇维打断了王曦珪，“等他上两年班，到时候拿你的工作跟他换你看他换不换。”
“确实，陆老师现在还缺少社会的捶打。”王曦珪不停地点头，“那你们现在一个月能发多少？”
“一个月不到这个数。”陆甲懿伸出五根手指，“年终还不知道，等明年再看。”
“这就可以了。”王曦珪满眼的羡慕，“我和梁生刚毕业那会比这少多了，慢慢来吧。”
说话间，一个伙计一手端着长方铁盘，一手抓着一大把钢钎烤肉快步走来。
“筋要多少？”
“放四分之一。”梁生看了眼那伙计手上握的份量，“其他的也快点。”
“等着，我去催。”那伙计说罢又走向另一张桌子。
“所以…核心，读博好玩吗？”王曦珪把盘子里的钢钎平摊开来，确保四人都能从自己顺手的角度够得到。
“唔。”于立泽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捏在手里，“能尽快把论文发出来就好玩，发不出来就不好玩。”
“现在论文都不好发，尤其是文科大类的。”陆甲懿一把抓起四根签子捏在手里， “就我现在那个经管院，将近一百来号老师，一年发的论文还不到10篇。”
“以己昏昏，焉能使人昭昭？”梁奇维把一根撸得干净的签子甩在桌上，“一帮混子能给学生教出什么来？”
“平均10个人1篇？”于立泽用餐巾纸擦去钢钎上的油才把肉串缓缓放入嘴中，“那确实有点少了。”
“四五十岁的居多吧。”梁奇维头也不抬。
“那不知道，我刚去就见过几个人。”陆甲懿接着笑着补充道，“不过群里看着什么上善若水、宁静致远挺多的，然后头像不是花就是树的。”
“二流学校没人盯着科研，又仗着自己岁数大觉得没人敢开除，就开始混了。”梁奇维拿起一瓶酒给在场所有人依次倒满。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来来来。”王曦珪率先端起酒杯。
“好久不见。”几人默契地碰起杯来。
接着几人点的烤串和炒菜依次被端了上来，说话的声调也越来越高，地上的空酒瓶也越来越多，他们从回忆中学趣事一直到今后退休的规划无所不谈，很快桌上的酒肉就被一扫而空。
“来，清了这杯酒。”王曦珪举起酒杯，“咱该回了。”
“回，回。”几人手中的一次性塑料杯已经褶皱不堪。
“该值班的好好值班，该学习的好好学习。”陆甲懿的舌头已经有些打转。
“差不多就行啦。”梁生手中的酒杯最快见底，“给别人打工，别那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