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叶浮萍
晃动不过十秒，却好像持续一个世纪。
同学们一脸迷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发生什么事。
数学老师腾的站起身，严肃地道：“你们在这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没一会儿，她倏的推门，大喊：“快跑！”
见众人愣神，她催促道：“是地震，别愣着，都往外跑，去教学楼前面的空地！”
学生们这才呼啦啦往外冲，狭长的楼道里挤满了人，老师扯着嗓子喊，让学生小心踩踏。
几分钟后，全部师生安全撤到空地。
两个从一楼跳窗的学生，稍微擦破点皮。老师一边骂，一边往办公室走，嚷着要给他们拿创可贴，被两人死死拦住。
其余学生一个个惊魂未定，目光呆滞。
平燕没在地震带上，因此学校疏于防范，没演练过这种情况该怎么有序撤离。
学生们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地震，他们心有余悸，像是历经一场惊世浩劫，侥幸活下来。
带手机的同学避开老师，跟朋友分享最新消息。
喻梦瞅了一眼，是高三二班的图片。
高三整个年级在教学楼最顶层，位置越高，受到地震的波及程度越大。
原本在桌上的书籍和卷子铺了满地，课桌和椅子横七竖八地倒着，宛若人间地狱。
对初次经历地震的学生来说，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一小时后，想象中的余震没有到来，年级组长让各班班主任组织学生回去休息。
喻梦跟几个室友回到宿舍，拿着脸盆去水房洗漱。
刚把脸打湿，外面突然轰隆隆跟打雷似的，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尖细的叫喊。
喻梦快速洗完脸，抱着洗脸盆从水房出来，本来想回宿舍，却被人潮裹挟着往楼下俯冲，一路挤到宿舍大门口。
她急切地往回走，被熙熙攘攘的逆向人流又挤回原地。
如此三次，喻梦无语望天，服了！
男生宿舍听见女生这边的动静，也纷纷往外跑。
顷刻间，整个学校乱了套。
陆循捂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出宿舍，不见丝毫惊慌。
他顺着水泥路向北，路过女生宿舍，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女孩蹲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粉色洗脸盆，跟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厚重的波波头垂下，遮住她白皙的脸庞，头顶几根头发翘起，看起来莫名有点像天线宝宝。
陆循大步流星走过去，站在她身前，挡下大部分光源。
“搁这乞讨呢？”
他欠揍地说。
喻梦扬起下巴，看清来人，没好气道：“你才乞讨，你全家都乞讨！”
陆循踢了下脚边的盆子，“家伙事儿都摆上了，还说不是？”
一口京腔，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慵懒闲适，散落在长夜中。
喻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家用洗脸盆吃饭？”
她扶着腿起身，只想赶紧远离这个瘟神。
刚迈出一步，腿脚跟过电一样，站都站不稳，直直往下跌去。
陆循眼明手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捞起。
北方的初春冰冷彻骨，两人校服下还隔着毛衣和保暖，可他们却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微热的体温。
陆循猛地放手，生硬地说：“白长两个大眼睛，路都看不清！”
喻梦龇牙咧嘴道：“我腿麻，关眼睛什么事！”
陆循讪然一笑，关心道：“还能走吗？”
喻梦跺了跺脚，“还可以。”
“那走吧。”
“去哪？”
陆循指了指北边，“操场，你没看到他们都往那走吗？”
“看是看到了，就是觉得没必要，又没有余震。”
陆循拾起她的盆子，戳了她一下，“别不合群，一起去。”
喻梦认命地说：“好好好，走吧，走吧。”
操场上人山人海，天又黑，想找到室友比登天还难。
陆循和喻梦找了一会儿，连同班同学都没见到，直接选择放弃。
主席台和看台全都坐满了人。
个别聪明的，披着被子跑下楼，在看台通道打地铺。着急逃命的，只能抱紧自己，抵御寒风。
喻梦冻得牙齿直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陆循脱下校服外套递给她，“穿上，好歹有一层夹棉。”
喻梦摆手，“这……这么冷的天，你会感冒的，我围着……围着操场跑两圈就行。”
“跑步出汗更容易感冒，我陪你走几圈吧。”
喻梦点头，“好。”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喻梦状态好了许多，向陆循请教物理卷子倒数第二道大题的做法。
她记忆力很好，看一遍就能把题目记住。
陆循心算厉害，喻梦说完，就得出答案，开始跟她讲解题思路。
讨论完试题，陆循问：“晚自习为什么偷看我？”
喻梦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坦诚道：“你期末考试多我5分，荣获年级第一，我想看看学霸是不是像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结果你在睡觉。”
太受打击，以至于忘记收回视线了。
陆循浅笑，“我还以为你怨恨我夺走你的第一名，要跟我拼命。”
“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喻梦作势要打他。
陆循灵敏一躲，手插在校服兜里，倒退着边走边说：”你看，恼羞成怒了吧！”
喻梦追上去，二人打闹成一团。
晨光熹微，闹腾一夜的学生个个像霜打的茄子，顶着快要掉到地上的黑眼圈，慢吞吞往教室走。
刚落座，班主任走进来，传达教务处通知，全体学生放假一天，回家补觉，养精蓄锐。
教室里立刻沸腾，同学们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拎起书包往门外跑。
喻梦坐在原位没动，她初中在姥姥家住了两年，考入平燕中学后，爸爸觉得她将来能有大出息，把她接了回来。
那个家，住着她的爸爸，后妈，还有后妈的儿子。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的存在，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每次放假回家，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因为她知道，那扇家门，从来不是为她而设。
喻梦只想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赶紧参加高考，远离那个窒息的牢笼。
天大地大，只要多多赚钱，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