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陆哥对不起
陆仁佳拉开门，张鹏坐在靠窗的位置边，沉默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明明直接去他家就好，为什么张鹏还要跟他约在外边。
陆仁佳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张鹏回过神，转而换上一副笑脸，“陆哥来啦。”
陆仁佳在他对面坐下，边翻菜单边问：“奶奶好些了吗？”
“嗯，现在已经不用吃流食了。”张鹏从旁边把背包拿过来，攥在手里。
“那就好，改天我去看看她。你想吃什么？”陆仁佳知道张鹏大概是有事儿想跟他说，难道是医药费不够了，不好意思跟他开口，“有什么事儿你直说。”
张鹏打开书包，拿出一个纸袋子来。里边是一沓钞票，用皮筋整齐地扎着，张鹏把钞票推到陆仁佳面前，说：“陆哥，这是之前你帮忙垫付的医药费，你数数。”
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陆仁佳的脊背，他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一下，说：“张鹏你什么意思？”
张鹏很久没听到陆仁佳这么冰冷的语气了，他心里不是不是滋味儿，说：“对不起陆哥，x市我去不了了。”
陆仁佳听了完顿了顿，烦躁地把菜单翻来翻去，“如果是因为你奶奶的病，我可以先借你钱。”
张鹏从进屋头就没抬起过头，越说话腰就弯得越低。“陆哥，算了吧。”
陆仁佳“啪”地一声把菜单扔到桌子上，死死地盯着张鹏，“我不是都说了吗，钱的事你不用顾虑。”
“不是钱的事儿，陆哥，这是我家的担子，没必要压到你肩上，我真心感谢你，你比亲兄弟都强……”
张鹏还在说什么，陆仁佳只听到张鹏说他不去x市了，还马上来还钱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我只问你一句，x市你还想不想去。”
张鹏看陆仁佳不收钱，又这样坚持，心中有所动容，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拖累陆仁佳，于是狠下心说：“陆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没多想去x市，都是因为你想去我才……”
陆仁佳只感觉气血瞬间涌上头顶，到心脏狂跳，母亲的血液在他体内苏醒，他拿起那袋子钱就朝张鹏脸上砸去，“以后你不用再勉强了。”
袋子砸到人就散开了，钞票在张鹏脚边落了一地，“对不起，陆哥。”然而陆仁佳早就起身走了，这声抱歉没能传到他的耳边。
张鹏不顾其他客人的侧目，默默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钞票，一边捡一边把在眼眶盘旋的眼泪憋回去，这一张一张轻飘飘的纸，怎么拿到手里就这么重呢？他十八岁了，是能担负起一个家庭重担的男人了，他不能哭。
张鹏走出了饭馆，在街上一个人闲逛到半夜，他想到好多事情，也想到好多人。自己过世的父亲，抛弃家庭的母亲，患病的奶奶，被自己辜负的陆仁佳，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天之后两个人默契地没再联系了，张鹏最终没有选择去大学报到，而是留在了本地，照顾她奶奶的同时专心经营他家的凉面摊。认真经营之后顾客也渐渐多了起来，张鹏又去学了做卤菜的手艺，再攒个两年钱，估计能开个小饭馆了。
张奶奶因为张鹏不去上学跟他发了好久的火，张鹏说自己本来也不是读书的材料，不如早点出来做生意。张鹏奶奶知道这是孙子的体贴，只能半夜悄悄流眼泪。
张鹏为了奶奶方便，给她买了轮椅，便器，和浴室的小凳子。前期她能在张鹏的搀扶下自己上厕所，自己坐在小凳子上擦洗。闲下来的时候，张鹏就给她的腿按摩，还用轮椅推着她到街上晒太阳。
有一天，张鹏收摊回来，看他奶奶还在睡觉，就想叫她起来活动下筋骨，哪怕坐着看看电视也行。一开门发现奶奶是醒着的就要去抱她。张鹏一凑近，他奶奶突然挣扎起来，说什么都不让他近身。张鹏闻到一股尿骚味，心下了然，他奶奶已经开始失禁了。
家里没有女眷，这些事儿只能让他这个孙子来。他宽慰他奶奶，“奶奶，没事儿，你这样不舒服，我带你洗洗去。”
张鹏掀开被子，张奶奶下身那边果然一圈水渍，尿液让被子捂热了，腥臭味扑鼻而来。张奶奶厉害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是这样的屈辱。她一边挣扎，一边咒骂张鹏。张鹏任打任骂，脱了奶奶的裤子给她换洗好了，重新拿了新的她换上。
然后又把床单被罩都换了，他知道奶奶最爱干净。把奶奶放上床铺的时候，张奶奶看着张鹏，说：“小鹏，我想死。”
张鹏再坚强也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大小伙子，听到这句话不禁哽咽了，“奶奶，你别这样，一切有我呢。”
张鹏害怕他奶奶真的做出什么傻事儿，把他奶奶房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出门的时候跟他奶奶说：“奶奶，你要上厕所记得喊我。”
张奶奶把头朝向另一边，始终没有应答他。
张鹏蜷缩到自己的小沙发上，一遍遍地想他爸，一遍遍地想陆仁佳，想到他的心都痛了。张鹏看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号码，鼓起勇气拨了号过去，不一定要说什么，陆仁佳骂他也好，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手机里传来女人机械的声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张鹏的手机手中滑落，落到地上他也没有力气去捡，他太累了。
一转眼又到了暑假，宋佳佳出乎意料的联系了张鹏，约他出来吃饭。
张鹏看到有人跟他挥手，快步走上前去。宋佳佳穿着一身白裙子，化了淡妆，整个人婷婷玉立，甜美可爱，跟高中时的毛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两个人在饭店坐定之后谈起近况，宋佳佳学的外语，参加了社团，还谈了男朋友。宋佳佳的描述绘声绘色，张鹏也忍不住憧憬起来。
“不知道陆仁佳现在怎么样了？”宋佳佳喝了一口饮料，吸管上留下一圈口红印。
张鹏听她提起陆仁佳，开始沮丧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宋佳佳坦言道“额，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之前喜欢过你，他当时那么针对我，我以为你们是一对呢。你们发生什么了吗？”
张鹏就把两人约好去x市，自己放弃这事儿跟宋佳佳说了。
宋佳佳叹了口气，说：“哎，这事儿谁也没错，他也太小气了。”
“不是他的错，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张鹏像是在问宋佳佳，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去的可是超级名校，你有空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下你自己。”宋佳佳说。
“也是，”张鹏说，“幸亏我没跟着他去。”不然肯定会拖累陆仁佳，陆仁佳还是安心享受大学生活比较好。
张鹏的话听得宋佳佳都难受了，说：“哎，你别这么想。”
吃饭完，张鹏主动去结了账。宋佳佳在背后偷偷拍了一张张鹏的背影，麻利地点击了发送。
不久收到了对面的回复：看起来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