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支香:在风中,GuerlainSousleV
“云彤?”
他居然在叫她!?
云彤以为耳朵出错,惊愕地从在他怀中抬起头来。这下,大兵果真看到云彤的眼圈还有未退散去的红。
“帮我拿一下车钥匙,就在左边那个裤袋里。”男人望着她交待,眼里泛出狡黠的光茫。
云彤的心如小鹿乱撞,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后又垂了下去,甚至不解恨地轻轻拧了一下曾年的胳膊。
“你、你让大兵拿。”
可伴着她话音的落下,一道锐利的目光早已向大兵射了过去。
大兵稳稳接住,想都没怎么想就用撒娇的口吻道:“哎哟,云彤,我和曾年都是直男好不好?要是让我女朋友知道我掏他那个啥的,我怕你有生之年都见不到我了。”
“谁稀罕再见到你啊!”云彤狠狠在心里咒他。
文静他们几个正在阁楼下等,见曾年抱着云彤下楼,一张张脸色因为困惑而怪异至极。
跟在后头的大兵擦着额头上的汗,忙向众人解释状况。
文静盯着曾年阔步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极度鄙视的神情:“真是狐狸精转世!”
大兵即刻皱眉:“文静同学,这是意外事故。不带这样说人家的啊。”
“意外?!”文静斜眼看他,好笑道,“大兵,不是我说你什么,好歹你也是医学世家出生的,云彤脸上的表情,有半点受伤的痛苦样吗?”
大兵装傻地“啊啊”两声,心里却为自己叫屈不停。曾年要是再搞不定云彤,他这出气筒得当到什么时候?可曾年要是真搞定了云彤,那……
大兵禁不住回头望向一望无垠的葡萄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无视酒庄工作人员好奇的注目礼,曾年一口气将云彤抱到停车场。
迈巴赫g650旁,云彤终于两脚着地,将车钥匙扔给曾年后一脸不满:“你这是坑蒙拐骗,知不知道?”
“从阁楼到停车场,一路走来需要十来分钟。”曾年打开车门,伸手向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你没向任何人发出求救信号,那么我只当你在纵容我的一意孤行。”
云彤忍着嘴角的笑意坐上车,寄好安全带后,她歪着脑袋问驾驶座上的曾年:“那么请问傅先生,想带我去哪儿呢?”
曾年眉眼微弯,边看着手机上的导航边自言自语地说:“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能赶上一点四十五分的渡轮。”
云彤半惊讶半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
曾年笑,利落地发动车辆。驶离酒庄的停车场后,他瞄一眼后视镜。看到云彤略有忐忑的小脸,他忍俊不禁:“我们去布鲁尼岛看灯塔。”
“灯塔!?”云彤的心震了一下。下一秒,她连名带姓地尖声问,“傅曾年,你究竟偷看到我多少张卡片!?”
曾年转过脸来看向她,眼里的温度让漆黑的双眸愈加熠熠动人。
他轻轻地说:“怎么办呢?你的心愿太多,而我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必须得抓紧时间替你一一实现。”
蓦地,一股暖流涌上云彤的心间,她愣愣地由着小嘴动了两下,最后选择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在曾年看不到的地方,她放任心底里的热浪慢慢渗透到眼底,像是温暖的静候。
久久地,还是来了。
…●○……
迈巴赫一路向南驶去。
穿过热闹的霍巴特,离开驳杂的人流,塔斯马尼亚特殊的地貌随着公路的无限延伸而逐渐铺陈在视线里。
公路两旁是宽阔的草原,大地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层次的绿色,成群的牛羊置身其中,它们专心致志吃草的姿态呈现出别样的宁静。
毕竟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云彤这一刻很快就打起盹来。没过多久,耳边响起乡间的民谣,洋甘菊的清甜和着轻盈的歌声摇曳生姿。半梦半醒之中的云彤,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你忘记的一切,总有一天,你的嗅觉会将它唤醒。”
似乎有人在用轻柔的俄语跟她说话,她循着声音走进沁满薄雾的花园中,却是一眼看到祖母的身影正倒映在玫瑰花丛后的落地窗上。
“姬琪,你要相信的。”
云彤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梦!再定了定心神后,她看一眼车窗外,这才惊觉曾年早已将祖父的车泊在了灯塔附近的停车场里。
“我睡了多久?”她问。
曾年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只是看着远方淡淡地说:“云彤,你太辛苦了。”
下车后,两人沿着一条弯曲的乡间小道走到一个观景台前。
脚下嵯峨的崖壁,是惊涛骇浪经年累月的拍打留下的杰作。身后洁白无暇的灯塔,却像一个孤独的小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间,于无尽的海风涤荡之下,眺望着世界的尽头。
海风很是轻柔,夹带着夏日香气,山坡上雏菊盛放,令冷冽的清香弥漫整个海岸。
曾年问她,为什么十四岁时的愿望会是来这儿?
“因为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云彤遥望着海天一线,平静地告诉他,“祖母在莫斯科感染了风寒,回到塔斯后一直卧病不起,没过多久她就因为心脏病的并发而……”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恍惚间的悲伤随着海风无限蔓延。
曾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身上淡淡的清草气息将她密密匝匝地包裹住,云彤不由贪婪地呼吸着,那种久违的熟悉感犹如安全的港湾,让她知道这个人应该可以依靠。
再硬生生地将眼泪逼退后,云彤慢慢地将脑袋搁上他的肩头,举动自然到仿佛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那样。
风丝丝缕缕地吹来,裹挟着新鲜的气味,云彤开口继续说:“祖母走后,祖父怕我伤心,所以告诉我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可是,有多远呢?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我想起祖母生前总说我长大后会走得很远很远,她说人只有走到世界的尽头,看到灯塔才会想起回家的路。”
“那时的我就在想,那为什么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没有回来呢?难道她所处的世界尽头就没有一座灯塔为她指明回家的方向吗?”
“所以那一年的我,就想着来到这里。我想如果能遇见她,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家。”
“可是我又害怕,当我真得来到了这里,仍然找不到她。”
断断续续地说完后,云彤将眼睛紧紧地阖上。从胸口奔涌出来的酸楚此时仿佛无须再压抑,眼泪一滴一滴顺着她眼角的细缝流了下来。
曾年的喉头跟着发紧。这种至亲离去所带来的哀痛与哀伤,深入骨髓,他又何尝不知?他将下巴轻轻抵在云彤脑袋上,与其说是一种抚慰,不如说是互相依靠。
半晌,他轻启薄唇告诉她:“你的祖母一定忘了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
“什么?”
“灯塔不仅可以指引方向,也能收容人的眼泪,带走所有的不愉快。”
云彤在他怀里轻轻一笑。
曾年抚上她略是僵硬的背脊继续说:“她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来到这里。她希望你会回头,找到回家的路。”
忽然,一阵海浪拍向黑色的岩石,发出寂寞又空洞的声音。云彤的心里随之也微微一震。
“而她也会守在这里,看着你走向今后的人生,她希望你永远幸福,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别离。”
不期而至的静默,唯有海风依旧温柔地吹。
云彤无不动容地抿了抿唇,再将眼泪往他衬衣上蹭了蹭后,她忽然抬起眼眸道:“傅曾年,你很会哄人耶。”
“有吗?”曾年被她的语气逗笑,唇角微微上扬。
“嗯……”云彤故作思考地眨眨眼,“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曾年深吸一气,然后低下头,对上云彤弯弯的眉眼:“有啊。”
云彤的神色蘧然滞住。
曾年喜欢她的反应,再将唇瓣轻轻触在她眼角上后柔声说:“不就是你吗?”
回程的时候,还是曾年开车。
云彤伸手按下中控台上的一个键,立时皮亚佐拉的探戈音乐从车厢内隐藏式的扬声器里轻柔地传来。为了尽兴,她又降下车窗,任由海风吹进来,肆意撩乱她的发丝。
心情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她使着性子和着音乐的节拍哼唱起来。
大概是受到她的感染,曾年的唇角也一直微弯着,可很快就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问:“你祖父喜欢探戈?”
“对啊。”云彤笑得眉目灵动,“祖父和祖母是在大学的舞会上认识的,他们可是以一支探戈舞情定终生。”
曾年听完,笑得意味深长。能愿意与他分享家人的陈年旧事,算不算一个好的开端呢?
“那你……”
这次未等曾年的话说完,云彤的手机就先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不禁挑起秀眉。接着关上车窗,在曾年为她调低车里音量的时候,她接通了电话。
“索娅,什么事?”云彤开口的时候,神情已自然过渡到一种严阵以待的严肃。
曾年看到,没忍住地摇摇头,带着一点点的心疼。
电话里索娅告诉云彤,安德鲁仍然不太满意,他认为昨天晚上提交上去的配方过于甜蜜。
云彤伸手捏起眉心,想到昨天晚上曾年在祖母的工作室里,阵阵馥郁的玫瑰花香游蕴周身,不由脸红心跳两下。
索娅继续向她传达评香师的反馈:“安德鲁认为你在尾调上的处理不够严谨,会让人产生一种患得患失的迷茫。”
“那他想要什么样的?”
“一种踏实的感觉。”索娅轻叹一气帮她分析,“他应该是想让你在尾调上修改一下,比如增加一些木质调的香气,换句话说就是要有一种安全感,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安全感?还要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云彤听着只觉头疼,“我看他要得分明就是迷魂药!”
赌气的话刚说完,一旁的曾年就发出轻轻的呵笑声。这下她更是又羞又恼地皱紧鼻子。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真得好喜欢你新改的配方,怎么说呢?甜香四溢却不俗腻味,让人有谈情说爱的冲动。”索娅实在是太了解云彤了,安慰她的同时更不忘加上自己的点评,“可我也发现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云彤:“……”
“亲爱的,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回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有艳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