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支香：情窦，YSLYvesSaintLaure
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云彤的脸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没来由地烧成一片夕阳红。
从“雅拉街28号”出来后她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路边橱窗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她仔细端倪了好一会儿后，觉得刚才试鞋时的形象太邋遢。
当她从另外一家小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新买的白色背心长裙，长度刚好盖过膝盖的那种，外搭一件浅咖色的针织外套，极为简约的款式，愈发衬得脚上的鞋子闪闪发亮。
云彤满意极了。
恰好那时有两个女生从她身边经过，她们噙着艳羡的目光看了她好几眼，其中一个甚至还认出了她，紧张地上前询问：“请问你是……”
云彤忙说不是，眸光却落到女孩手中的炸鸡盒上。
有一两秒的静默，出奇地不可思议。明明眼前是她最讨厌的油炸味，为什么这么浓烈的气味又闻不到了？
微弱的雨点密集了几分，云彤撑着雨伞站在甲板上。她在想曾年出现时带来的气味难道只是——错觉？！
…●○……
大兵他们几个在餐厅里占了个靠窗的位置。
服务生端来他们刚点好的东西，再加上下午在超市里采购的零食，不大的餐桌上一下子被堆得满满当当。
几个人边吃边闲聊，话题很快又转到云彤身上。
“雨下这么大，她还站在那儿啊？”其中一个男生边啃着鸡腿边咕哝。
文静立刻嘲讽他：“担心女神着凉吗？要不你去把她叫进来？”
“人家曾年都还没动静，你们咋呼咋呼得瞎起什么劲？”
大兵话还没说完，几个人纷纷掉头看曾年，见他姿态闲适地坐在那儿仅望着窗外出神，又极为默契地将视线投向落地窗。
隔着玻璃窗上模糊的水汽，云彤的背影在一片细雨霏霏中纤细而优雅。她的身上盖着件再普通不过的针织外套，却毫不疏漏地展现出完美的颈项线条。
几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这时落落忽然将手机高举起来：“怪不得我老觉得她眼熟，原来她叫云彤，是荷马氏奢侈品牌公司里最年轻的调香师！”
调香师！？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有人发出惊叹：“半个化学家啊！”
文静接过落落手中的手机低头一看，企鹅新闻里云彤和vogue杂志主编并排坐着观看荷马氏秋冬时装大秀的照片跃入眼帘。
“她是个天才，还没毕业就被她的导师引荐到了荷马氏工作。”落落又说，“去年荷马氏卖得大火的梨子香水就是出自她的手。”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吸凉气。
突然大兵挑着眉梢闲闲地问了一句：“那她有男朋友了吗？”
“有啊。”落落觉得他们留学在外的，实在是太不了解国内的娱乐生活了，“据说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叫向勋。”
话音刚落，一直望着窗外的曾年转过了头，看向他们。
“向勋是谁？”
“我们申城出了名的公子哥，仗着家里有钱开了个网红孵化公司，这两年也算捧红不少新人。不过几天前好像有爆出他睡了自家公司网红的新闻，就差没实锤……”
“怦”地一声，文静将手机摔到桌上。
落落倏地闭上嘴。
与此同时，曾年起身，单手抄着裤兜走向落地窗。
其他人面色跟着微变，几秒钟后有了心照不宣的了然。
“姓向的什么眼光啊？”
“这种轨都能出！？”
“就是就是！”
“吃饭吃饭！”
文静哀怨地轻叹一气：“这公子哥约炮约得也真是时候。”
大兵听到，强按着唇角的笑意，捏了捏皱巴巴的眉心。
…●○……
天暗了下来，雨也似乎越下越大。雨水打在伞面上，窸窸窣窣、滴滴答答，最后交融在一起啪嗒啪嗒落在甲板上。
云彤不由打了个冷战，捏紧伞柄转过身，目光极为自然地投落至餐厅处，不期而然与曾年的视线交汇在空中。即便是远远的、隔着水汽的玻璃，她还是看到男人深邃悠远的黑眸里亮着一丝隐晦的微光。
一种柔软的情愫在云彤的心间涤荡开来。她刻意压低伞面回避他的注视，在她觉得他有可能会付诸的行动前径直走向餐厅。
正是用餐高峰时段，餐厅里人满为患。
云彤收了伞，目光乱转一圈，看到那个叫大兵的正笑容可掬地向她挥着手，也看到莫里斯太太的餐桌前还空着一个座位。
真是件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云彤有点犹豫。走到莫里斯太太身边时，却听到她在跟服务生抱怨：“羊排煎得还不错，可能不能少放点茴香？我们又不是俄国人！”
云彤的祖母恰是俄国人。
她立刻顿住脚步，对满脸愁容的服务生说：“那就麻烦重新做一道不加茴香的羊排吧。”
服务生皱眉，无声地表示为难。直到见着云彤放在托盘上的小费后才微笑着说了声“好”。
“也请别多放胡椒粉。”云彤又嘱咐，低头看一眼莫里斯太太后说，“我记得您有哮喘病。”
老太太脸上的褶皱蓦然滞住。
“祝您用餐愉快。”
云彤说完就抬脚离开，丝毫没看到莫里斯太太嘴角边上正慢慢浮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
隔着几桌的大兵一见云彤迤迤然走来，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待她一走近又殷勤地拉开一张座椅：“来来来，云小姐坐这儿。”
云小姐？
云彤的眼底窜过一丝狐疑，接着在一桌子人怪怪的眼神包围下优雅入座。
曾年恰好在她对面，仍然是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云彤垂下眼帘，心绪再次荡漾。
大兵热情招呼她：“刚才随便点的，云小姐放开吃，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可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云彤的确饿了，她极快往桌上扫了一眼。什么炸薯条、烤鸡翅、熏火腿……就差没把kfc全家桶搬到这儿来了，她笑着道：“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吃油炸类的东西。”
大兵听了恍然赞叹：“怪不得身材这么好！”
话音刚落，边上两个女生嘴里叼着的鸡腿“噗通”两下，齐刷刷地掉到餐盘上。
几个男生纷纷忍住笑，曾年清咳一声，伸手招来服务生。
云彤点了一碗蔬菜沙拉，另外再加半颗鸡蛋，她叮嘱服务生鸡蛋一定要做成半生，还有蔬菜的配比、沙拉汁的份量，精确到毫克。
大兵听着皱眉：“这算是职业病吗？”
云彤从菜单中抬起头来看向他：“你说呢？”
一脸认真的劲儿让大兵无所适从，张着嘴巴“哎哟喂”两声。
接下来的气氛尴尬到几乎可以载入史册。
还是曾年先开了口，聊起明年实验室的项目、科研经费的预算，话题虽然枯燥和严肃，好歹让一桌子人的脸色都自若起来。
云彤也打开关了很久的手机，借着过目一条又一条的工作信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从他们的闲扯中了解到这一桌子的人都是学医的，从事有关药物药理与病理研究的工作。除了曾年和大兵在美国斯坦福医学院攻读博士外，其余都是墨大医学院的在读硕士生。
前不久因为一个共同合作的项目，曾年和大兵被安排过来参与协作，算起来都已经在墨尔本待了大半年。
既然有那么正经的工作、繁重的学业、以及为着全人类福址在奋斗的科研项目，怎么还会屈就到“雅拉街28号”这样的小店里做店员呢？
云彤感到了深深的困惑。服务生端来沙拉的时候，她借机抬头瞄了一眼曾年。
未曾想他的目光至始至终在她身上。
…●○……
餐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曾年眼眸深处噙着的淡淡笑意竟是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柔和。云彤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那双眼睛吸进去，心底里涨满不明的情愫，正在暗暗燃烧。
乱聊着天的几个人像有感应似地统统噤了声，紧接着探究的目光齐齐在两人之间徘徊。
云彤哪里招架得住，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恰当。
幸好，索娅的来电解救了她。
她红着脸歉意地起身，然后假装镇定地朝甲板的走廊走去。就在那些人觉得可以呼吸的时候，曾年的手机也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笑脸，轻浅一笑：“我也去接个电话。”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往云彤离开的方向走去。
餐厅里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顿时像消音了一般安静。也不知道是谁没先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兵赶紧将云彤没动过的一盘子炸鸡推到餐桌中央：“他们打他们的电话，我们接着吃我们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只有文静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如果说吃健康的食物是用来保持身材的，那么吃垃圾食物就是用来保持理智的。”大兵好心给她夹上一块最大的鸡腿，“来来来各位，我们保持理智、保持理智啊！”
文静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落落也紧随其后，离开前还狠狠丢给大兵一个“能不能少说两句”的眼神。
大兵望着两人的背影，满脸不解与无辜：“这这这、一个一个的干嘛呀！”
…●○……
游轮上的信号不是很好，云彤举着手机“喂喂喂”了好几声，才听到索娅“谢天谢地，终于联系到你了”的哀嚎声。
索娅是云彤在荷马氏的工作助理，负责替她打理除调香之外的一切事务。
云彤站在落地窗前，慢悠悠地回应道：“手机快没电了。”
索娅立刻加快语速说：“亲爱的那我赶紧向你汇报啊。公事上，上周提交的配方，安德鲁还是不满意。给出的反馈意见我已经发邮件给你了，duedate是后天，好赶的样子；私事上，一、向勋劈腿的网红三分钟前正式微博官宣。向勋这个王八蛋！还好你手机里没装什么社交软件，看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字字句句似机关枪地扫射一通后，索娅又突然打住，觉得应该要腾出点时间给云彤先消化下。
云彤却只“哦”一声，音调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她在想怪不得刚才那一桌子人看她的眼神那么怪。
“你没事吧？”听她半天没吭声，索娅嗓音紧了紧，“喂？云彤？”
“我在。”云彤尽量不笑出声，拨了拨耳边的碎发问，“还有呢？”好像自动过滤了刚才那件事。
“……”索娅轻吁一气，“那个……刚刚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简讯。”
“哦？”云彤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陌生的号码。”索娅说，“只有两个字——‘进来’。”
“发错人了吧。”云彤失望。谁会那么无聊？！
眼前的落地窗正倒映着身后餐厅的灯火，云彤伸出指尖漫不经心地戳向一个个闪烁不定的光点，忽然顿住。
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以及欣喜。
她看到夜色描绘出来的另外一个对照空间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由远及近地倒映其中。
是——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