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次分别

    梁无益站在晨曦初露的山顶，苍茫的薄雾笼罩着对面的山峦。他眺望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山的后面就能看到他阔别已久的家乡，然而开阳国早已被硝烟覆盖。他记忆中的家乡和他相隔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时光。责任和担当告诉他，他必须回去，哪怕这意味着别离。“陛下，”梁无益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生怕惊扰了孟清房的沉思。孟清房目光扫过四周的景象：山间的云雾像是流动的河流，笼罩着整个大地，仿佛呼吸间都弥漫着一种悲壮的气息。他轻轻握住梁无益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凉意。“无益，你是想说，你心意已决，一定要走，是吗？”孟清房率先问出了压在两人心底已久的事，声音低沉却不失坚定。无益看着眼前人，压抑住自己动摇的心，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我本开阳国太子，如今却蜷缩在乾安国。这段日子我们一起喝酒品茶、一起弹琴下棋，一起为国事烦忧。我看着乾安国一点点稳定下来，这些对我来说是此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然而开阳国的百姓如今仍旧在忍受着前所未有的苦难，我身为皇室的一员，不能再逃避责任。”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

    “开阳国自那次战败后，百姓们的生活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田地荒废，工坊停工，许多人甚至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保障。孩子们在街头流浪，老人们无家可归。他们曾对我寄托了那么多期望，而我却未能保护他们。”“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孟清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从上次在开阳国剿匪回来，我就在计划乾安国和开阳国开通互市的事情。我们就先打通一条两国之间的商道，等商道通畅之时，我将鼓励边境互市，帮助开阳国发展经济。”梁无益轻轻握紧他的手，“我们身为皇室成员的责任不仅仅是享受尊荣，更意味着在国家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我希望我们的百姓在不久的将来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听完这番话，孟清房已然明白梁无益心中的决心已如磐石般坚定。他们静静享受着短暂而珍贵的宁静时光。晨风轻拂过他们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似乎也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感伤。远处，太阳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了云雾，照亮了整个大地。尽管前方的道路充满荆棘与坎坷，但梁无益心中已有了坚定的信念，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开阳国的百姓寻找到光明的未来。

    开阳国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破旧的城墙上，零落的花瓣在风中飘零，仿佛诉说着这个曾经辉煌的国度如今的苍凉落寞。满布着青苔的石阶上，显露出岁月的痕迹，梁无益一步一步地走向已经塌陷的宫门，他的心中满怀复杂的情感。刚到开阳国境内，梁无益便遇到了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看起来饱受贫穷与饥饿的摧残。他见此情景，不禁心生怜悯，拿出随身带的一些盘缠和食物，纷纷施舍给众人。百姓们乍见有人伸手相助，纷纷赶激上前，向梁无益道谢。有人甚至泪流满面，祈求上天保佑这位好心人。

    “感谢您，恩人！这些日子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一位年老的妇人哽咽道。

    “他是……他是开阳国的太子！”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他就是那个祸国毒妇的儿子！”

    “什么？是他！开阳皇室暴政害奴役百姓，这些王室成员怎么还有脸活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向他吐了一口唾沫，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这一声仿佛雷鸣，瞬间点燃了百姓们心中的怒火。“什么？是他！他是开阳国的太子！”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愤怒的眼神齐齐投向梁无益，充满了冰冷的敌意。

    “太子殿下，您回来做什么？看我们受苦受难？还是再一次享受我们百姓的血泪？”

    梁无益愣在那里，心中一痛，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昔日故乡竟似陌生人，相识者也皆成仇敌。百姓们褪去了感激，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谴责和控诉。

    梁无益忍不住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梁无益的心沉到了谷底，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罪人，被钉在了百姓们的审判台上，无处可逃。佝偻的老人脸上布满无奈和愤懑的表情，嗓音沙哑道：“小子，哪里来的勤政爱民？皇宫那些王侯将相不知亏欠百姓多少债？当年的梁家皇室，不但苛捐杂税，还将我们这些良民当做牲畜般驱使。苦工、重税，甚至强征我们的粮食送与敌国，以换取他们自己的苟延残喘！”梁无益的心中如针扎一般疼痛，他从未想过百姓的苦难竟及于此。他继续前行，听着各种各样的指责，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懑和绝望。“那梁王当政时，税太重了，每年恰好是我们收成的时节，也是最艰难的时刻，却要以百银为征，若拒绝交税，便要被打得皮开肉绽。”“何止如此，不但重税，他还派人强征我们家的壮劳力，制了一种叫‘白骨劳营’的地方，把贫苦的百姓统统赶进去，每日劳作，稍有抵抗，竟活活被鞭笞致死。”这番话如同利箭刺入梁无益的心中，那时他年幼无知，只觉得皇宫的生活奢华如梦，却不知道宫外的百姓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父皇在位时，苛捐杂税如暴风骤雨，每月都要收取高额的赋税，凡是缴不上的人家，皆被严酷惩罚，有时甚至连牲畜和土地都被没收，留下一片哭号。而更令人发指的是，父皇的暴政不止于此，即便是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他依然强征赋税，许多百姓因无法缴纳而家破人亡，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不仅如此，父皇为了建造豪华的宫殿和修筑无数的奢侈品，竟然下令征召大量的民夫去充当劳役。那些民夫无数次地被驱使去修建巨大的宫殿和城墙，许多人因为劳累过度而丧命，尸骨无存。与此同时，父皇还有一支毒维持他权势的军队，对百姓进行恐怖的镇压，凡是稍有反抗者，皆被严厉惩处。

    “母后，父皇……”梁无益低语道，声音轻如细雨落于秋叶，却感伤至极。心中的热血与悲痛互相交织，他忽想起那母后在位的谣传，流言蜚语犹如毒蛇般缠绕在他心头，折磨得他难以呼吸。

    他突然跪倒在地，以头叩地，激动地泣诉道：“百姓何辜！父皇苛政，加诸无良；母后若真通敌，我梁无益无颜苟活于世，但请允我一份赤诚之心，补天下之缺，救万民于水火！”

    百姓们却早已倦怠，他们已经无所求，活着就好！这一切的一切，梁无益虽然知晓，但在他少年的年纪，并未理解得如此透彻。如今，他站在这片曾经的国土上，目睹百姓对皇室的无尽怒火，才真正感受到那场罪孽有多么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