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山含笑
陆母万万没想到霍云婉会这般迎合陆祁宸的主意，她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陪了这寡妇一天吗？
不想着赶紧让白氏离京，怎么还同意陆祁宸这浑主意！
从昨儿夜宴到今天，陆母就觉得自己儿子的行迹实在不正常，看白氏的眼神竟然流露出几丝情欲，霍云婉也不管不问，还若无其事地回门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冷了快两年了，但也不能任由陆祁宸胡作非为呀。
儿子才十八岁，对个三十多的妇人如此上心，陆母想到这头就疼！
“娘，既然婉儿也觉得不错，你看？”陆祁宸再次看向陆母，一副讨好的样子，陆母却脑袋嗡嗡地，总感觉让白氏留在京城是个祸害。
白文秀则站在一旁，手心暗暗攥紧了帕子。
霍云婉只看了她一眼，转而面向陆母道：“世子是个重视恩情的人，也曾说过，‘这救命之恩大过天’，理应让世子亲自来决定怎么报答。”
陆母抿唇，自己这儿媳是真不知道陆祁宸这小子对白氏有些不正常，还是压根不在乎。
“你今日怎么没去礼部上工？”
陆母看向陆祁宸，陡然转了话题，陆祁宸眉心一跳，扯谎道：“礼部这几日也不怎么忙，尚书大人知道我经历了洪水一劫，特许了我三天的假。”
“娘，这事就这样决定了吧。”
陆祁宸继续央求，陆母无奈，如果不答应，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毕竟白氏救过自己儿子。
罢了，反正是在公府外面，以后让他俩少来往就行了。
“行，这事你跟婉儿拿主意吧。”
陆祁宸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欣喜，一旁的白文秀双肩一松，神色暗喜，眉眼间划过一抹成竹在胸的得意洋洋，这全都落在霍云婉的眼里。
陆母抚了抚额头，看起来心情差极了，“我有些头疼，你们跪安吧。”
霍云婉跟陆祁宸福了一礼，陆祁宸趁陆母不注意，还朝白文秀眨了眨眼，白氏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用娇嗔的眉眼狠狠地瞪了回去，余光还警惕着他别让陆母发现。
这个暧昧的小互动，可把彩霞跟彩烟看吐了。
回到安澜院，陆祁宸原本还有些感谢霍云婉今日能迎合他的主意，想着，这是不是某人回心转意，开始向自己示好了？
在内宅顺从夫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估计是她想通了。
于是打算在霍云婉那留夜，谁料他还未进内院，霍云婉就回身问他：“世子还有事？时候不早了，我想早休息。”
陆祁宸一怔，脸上是吃瘪的样子，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没有！”
陆祁宸清冷吐出两个字，揽过一旁的小妾佩环，照例回了前院书房去睡。
霍云婉进了室内，褪下衣衫罗裙，换上练功的常服，就要去后花园子摸黑练剑。
“小姐，今日天都这么黑了，明早再练吧。”彩烟说着，又朝彩霞递了个眼神，“我跟彩霞有件事不明白，想问小姐。”
霍云婉一边绑着腿上的系带，一边心里明镜似地说：“世子有了喜欢的人也挺好，就不会没事找我事了。”
彩烟跟彩霞更是震惊，原来她们家小姐是真的不在乎了。
彩霞心细，看到霍云婉这份与世无争的样子，为她跟世子以前的美好时光委屈，明明两人之前那么恩爱。
“小姐，你真的不喜欢世子了吗，今晚我看世子对小姐是有些好感的，只要小姐服服软。”
霍云婉眉眼一凛，声音冷绝打断她的话，“我为什么服软？”
彩霞缄口，咕哝着嘴角，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今日街上发生的事，你们两个就当没看见，在外面也不要乱说。”
彩烟跟彩霞对视了一眼，彼此摸不着头脑，只呆呆应下。
霍云婉整理好练功服，拿上自己的佩剑，出了院子。
走到后花园，借着月光，她先耍了一段漂亮的剑花。运剑之气打通后，霍云婉挥剑而起，宛若游龙穿梭，剑身恰如白蛇吐信，剑光霍霍，很快就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
舞到兴处，她腾空而起，挥剑如发，脑海里突然涌现两年前那场战役里的厮杀，又浮现前世车祸、婚礼交叠的场景。
骤然间双目霍亮，一把剑被她舞出刃光道道如流星划过。
练完后，她静坐下来，夏夜晚风清凉，霍云婉紧闭着双眸，却没有了上次通灵之感。
难道，是怪在夜间的问题？
霍云婉正想着，突然一声轻语打破了夜的安静。
“放心吧，她们都睡了，陪我看会儿月亮。”
霍云婉睁开双眸，看到不远处的假山凉亭上，陆祁宸跟白文秀的背影依偎在那，只听陆祁宸深情款款地说着：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一为日，二为月，三为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陆祁宸穿越过来，竟然对前世的记忆只剩下白月光了，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这还真是讽刺！
白文秀此刻依偎在他的怀里，努力整出小女孩的情态，眉眼含笑，只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陆祁宸继续忘我地说情话：“即使时空破碎、山川成灰、容颜都枯萎， 我们的爱也会在世间不断的轮回……”
白文秀一怔，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海誓山盟的话，有些恍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祁宸，遇见你是我的福气。”
陆祁宸心悦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霍云婉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腌臜之地，却看到陆祁宸拿出一根发钗，将白文秀那根鸳鸯木钗取了下来，换上了这个。
那发钗是重金打造，京城有名的珍房特制，形状是一朵花，叫深山含笑。
是陆祁宸当年求娶霍云婉时亲自为她戴上的那根。
一段儿时的回忆涌了上来：
小的时候，自己娘亲同陆母关系甚密，两府来往频频，她自幼跟陆祁宸便是青梅竹马，两家子自那时便许下了这桩娃娃亲。
霍云婉记得有次，娘亲带着她去了闽州外祖母家，要住一个月，陆祁宸却乔装成了霍家随从，跟了一路，到了闽州才跳到她身前，笑得天真烂漫。
“惊喜不？姐姐。”
“阿楠，你不怕婶母知道了家法伺候你吗？”十一岁的霍云婉笑起来，还有一对深深的酒窝。
“管她呢，我可不想婉儿姐姐在闽州被别的男子看到，多看一眼都不行。”
那时候的陆祁宸才九岁，是霍云婉的跟屁虫。
他们一起在闽州的草原上追逐，陆祁宸给她当大马骑；他们一起穿梭在山洞，溪水间，喂羔羊、逐萤火，相互依偎着看山山水水，看云卷云舒，着实过了一段畅快自由的时光。
闽州有一种植株，是霍云婉最喜欢的，叫“深山含笑”，二、三月开花的时候，花香味浓郁遍布整个闽州城，那晶莹剔透的九片白色花瓣，寓意着纯洁、矜持的爱。
“要是能在京城看到就好了。”
也只因霍云婉这一句话，陆祁宸便将这种植株移栽到了京城，然而，上京的环境、气候很难培活这类植株。
可陆祁宸用尽其思，在京城外的庄子上架起了数米高的棚帐，成功培活了深山含笑。
自此，佳人一笑，满城留香。
从那以后，霍云婉眼里便只有陆祁宸一个男子。
陆祁宸也曾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不会再纳妾。
或许造化弄人？良缘还没开花，一场征讨奎南国的战役，让两人关系彻底决裂到今天的地步。
今生的有缘无份也好，还是前世的有份无缘也罢，人心易变，感情恰恰就是赌人心的东西，她不过赌输了而已。
霍云婉回过神来，看到白文秀兴致盎然地摆弄着头上的深山含笑缀珠金钗，而陆祁宸随手将她那根鸳鸯木钗扔下了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