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通天
应诗阁内阁,苏晴一入屋看到的便是一幅挂画,画中女子站在楼阁的窗旁看着楼外人远去,写尽了哀思。画上还题着自己作为苏明曾作过的诗篇。
房内一角向阳,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其上是各种名人名帖,还有一本被翻开的书籍,大概其主人先前还在翻阅。
侧面放着京城的名贵瓷器,此外还有着花囊,插着数枝春日的鲜花。
女子的闺床并非多么艳丽,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此时,沈莹正在为苏晴泡着茶,柔夷轻轻将茶杯递至,就将茶杯那样举着,满眼都是那俊俏的公子。
瑜儿见状略有些吃味,虽然小姐是女的,自然不可能对莹姐姐有意思,但总觉得怪怪的。
苏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接,沈莹的手不着痕迹地抚过她的手心,青葱玉指软软的,留恋着似不肯离去。
我这是被揩油了?这新奇的感觉,苏晴两世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公子许久未来看莹儿了,不如莹儿去为您奏琴一首。”
不知为何,苏晴总觉得这话语里有些幽怨,她看着沈莹捧起琴,玉指划过琴弦,清脆婉转的曲调便凭空而生。
要说这沈莹,那是苏晴捡到的,她是前任吏部尚书的独女,当年沈家被屠,不知沈尚用了何种手段,让这姑娘逃过一难。
苏晴遇到她的时候,还是在城外,那时的她才九岁,当然苏晴更小不过才五岁。
女孩的一张脸被泥垢遮掩,可苏晴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曾多次来过苏府的姐姐,茫然、无助,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苏晴递过一块馒头,她这才不再发愣,悄不可见地说了声谢谢,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再无曾经的礼仪与讲究。
她又将水递过去,怕沈莹噎着,一行人就这样盯着这位曾经的沈大小姐,默默无言。
说起来,沈尚与苏长来曾是挚友,但在朝堂上未能救下沈尚,让苏长来一直有愧。苏晴既然遇到了沈尚之女,便也没有不救的道理,只是也不好带回苏家养着。
万一被有心之人认出不好向皇帝交代,于是便交给了刚刚建立的百花楼教养。说来,沈莹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学什么都快,当然也或许是灭族之仇无时无刻不在鞭策着她吧。
话说当年之事,自然是有蹊跷的。苏晴也是后来才得知,前任吏部尚书沈尚向来清正廉明、一心为国。
一朝事发,说其叛国谋逆,无人敢信。可证据确凿,皇上也不得不定罪,满门抄斩。
到如今再看,沈尚下台,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当今的吏部尚书罗自成,而他也是一上任便与丞相势同水火,其中道理不言自喻。
倒确是苏家有愧,不过说到底,要怪也只能怪这让人心生贪念却又敬畏的皇权。
这些年来,便也只有自己不时会来看看这个孤独而又坚强的女孩。
抛开心中所念,苏晴感受到瑜儿正牢牢握住自己的手,小脸气鼓鼓的,不满地看向正在弹琴的沈莹。
这丫头总是不能和沈莹好好相处,都是姑娘,不知在吃些什么飞醋。
终于,一曲作罢,苏晴自然要说些溢美之词,沈莹也是莲步轻移靠了过来,倚在苏晴的另一边手臂旁,少女的娇躯是如此的柔软。
然而左拥右抱,苏晴却毫无异样的心思,十多年了,她早便习惯了将自己当做女性。况且真论年龄,这几个小姑娘都能当她孙女了。
“兰漪和你交代过了?”
“嗯。”
沈莹走到墙边一处机关,操作过后,弹出了一个约有两米的长箱。
苏晴走上前去,打开了箱子,其内正是泛着金属光泽的远程反器材狙击步枪,不过此刻是尚未组装的配件。她伸出手像是抚摸爱人一般,指尖传来冰冷触感,熟悉而又美妙。
配件在她手中飞快被组装好,一把颇具机械美感的狙击枪就这样在异世重现。只是这样精密的枪械目前还不能量产,高分子材料苏晴目前也造不出来,于是便找到了一位后天境界的锻造大师,以冷锻的技术一点点手工打造。
枪身长约1m34,使用86毫米的子弹,通体紫黑,犹如死神临世,带着致命的气息。
“公子,这铁疙瘩是什么?”
瑜儿一脸好奇,她从未见过小姐脸上露出这种神色,该怎么说呢,几许缅怀与思念,又添几分悲伤。
“这是,兵械,是带来死亡之物。”
苏晴幽幽地说道,对于瑜儿称其为铁疙瘩略有怨念,要知道,这可是前世无数男人的梦想。虽然身为军工科研人员不少接触,但也并无使用的机会。
沈莹闻言也是轻笑,她可是知道这“铁疙瘩”的威力的,接着向苏晴请示。
“公子,方大师希望您亲自为它命名。”
方同,便是沈莹所说的那位方大师,也是这把武器的铸造者,一代锻造宗师,却被苏晴跨越千年的智慧所折服,而后便被拐来成了天工楼的楼主。
当然,其中缘由颇多,方同也是穆玉清的旧友,苏长来的情敌。但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关她苏晴何事,人才务必能用尽用。
苏晴略作思索,望向了窗外的晴空。
“便叫它,通天!自此之后,凡间再无可阻路之人。”
如此,便只等那离春之夜,百花齐放。
……
苏府,膳厅。
苏长来伴着一家人共进晚膳,说来苏府人丁并不算兴旺,眼下桌上只有三男两女,剩下的便是苏府的仆侍。
至于缘由嘛……
自是苏长来只有穆玉清一妻,无妾。祖父母为此也与父亲起了争端,后来便分了家,回到了祖宅。
一时间苏长来的不孝之名被传开,同样传开的也有他的痴情。婚礼当日并无两家长辈,只是太子李兆龄亲至,同来的也有些文人,官道上的同志,以及江湖的侠客。或许不符礼仪传统,但也算热闹喜庆。
非有父母之命,这在封建时代便是私定终身,是不被认可的,婚礼无人来也正常。
但看到如此多的友人到来,两人不禁湿了眼眶。
最让穆玉清没想到的是,太清教的大师兄也如约而至,师傅本就对这门亲事不满,结果亲家又是这种态度。穆玉清还以为以师傅那执拗的性子绝不会让教内不会来人,但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嘛。
“师傅让我告诉你,若清儿受了半分委屈,便下山取你狗头。”
萧元义冷着脸如此说道。对他来说,自小便把清儿当妹妹一般,当年第一次见这苏长来,便觉得这种文弱书生定不是什么好鸟。
没想到千防万防,到头来还是让这家伙把他们太清教的小公主给骗走了。这次前来无数师兄弟都嘱托他狠狠教训苏长来一顿,但今日看在大婚的份上就先饶过。
这场婚礼,太子与萧元义最终代为两家长辈,在众人的见证下,将新人送入了洞房。
次日,临别,穆玉清托萧元义为师傅捎句话。
“师兄,你便对师傅说是清儿不孝,对不起太清教的生养之恩。”
萧元义闻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你此生再也不回去了?还是说你不再是我们太清教的小师妹了?”
“这,师傅师兄们都对清儿那么好,清儿当然要回去。”穆玉清连忙说道。
“既如此,这些话便由你回去后亲自说吧。”
说完,萧元义转身便走,不给穆玉清继续回话的机会,他也倒想多看看小师妹,但多待一刻怕是热泪便要从眼角滚出,这不好,有损他在小师妹面前的形象。
“娘亲,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太清教见元义舅舅啊?”
苏凌宇,穆玉清的二儿子,时年六岁。稚子突然开口问道,显然他对母亲口中武功高强、侠客风骨的萧元义很好奇。谁年少时没有一颗崇尚武侠的心呢?
“舅舅来看过宇儿,不过宇儿当时年纪太小,记不得事。你身上的剑玉便是舅舅送给你的礼物。”
穆玉清笑着回答小儿子的话,她很享受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
“娘亲,今秋不如也带着弟弟去一趟太清教吧,秦爷爷去年便念叨得紧。”
说话的是苏志鸿,苏府大公子,时年十三岁。
“宇儿想去吗?”
“想。”
“好好好,那便都去!”
另一边,父女也在闲聊着。
“晴儿今日在府中做了些什么,若是功课累了不做也无事,莫将自己累着。”
苏长来尽力地做好一个慈祥老父亲的角色,家里的孩子都争气,自己也要给他们更多的温暖和支持。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苏晴夹着菜,面不改色。
“无事便好,出去走走也是好事。”苏长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女儿在说些什么,欣慰地回答道。
直至众人的目光都诧异地看向他们,穆玉清连忙为苏晴解释道。
“你这孩子说些什么呢?今日不是去和瑜儿出城踏青去了吗?”
苏志鸿也紧接着附和,生怕说晚了姐姐被父亲责怪。
“对啊,父亲,今日我还听瑜儿姐说她和姐姐去赏花了。”
苏凌宇边吃着肉边看着这一幕,一脸疑惑,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哈哈,娘亲,勾栏是什么地方啊?”无人回答。
苏晴也不解释,她知道父亲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朝局很快便要变了。
“我知道了。”
苏长来不多说,看着妻子摇了摇头似是在说无妨,而后默默地饮下一口酒,手心不由出了些汗水,只觉得不过初春便有些热了。
很快,众人便继续欢快地享用着晚膳。
只是晚些时候,父女用过膳,便一同离去。
二人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微风吹过,月光下竹柏之影摇曳着。
“太子后日便要出征,晴儿要去送别吗?”
“父亲当知自古太子不将兵,如今二皇子势大,我相府还有别的选择吗?”
此战,太子不能胜亦不能败,胜则封无可封难道要当今皇帝退位让贤,难免父子之间心生猜忌。败则声名大落难道要让皇帝废黜太子,而太子心中也会心生不满。